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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篇
雍正四年,京郊一院落,夜。
两扇门‘嘎吱’被打开了,坐在黑暗中的那女子被打断了思绪,随后她缓缓扭头,看着那立在黑暗中的人儿,“来了。”虽然黑暗,可是那人的样子,那人的气息,她却是极熟悉,极刻骨的。看一眼,便是知道是他。
他没吭声,抬脚步入屋内,轻车熟路地来至那圆桌旁,坐在了一边,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如何又是不点烛火。”他的声音听似冷冷的,可是她是能听出他那声音之中,只对她才有的点点温暖。
他似乎习惯了冷冷的,纵然有暖意,也是极淡。
她起身,来至一边,点燃了烛火,又朝他走来,“也不知如何,便是习惯了这黑暗了。”
他送往唇边的杯子一顿,随后才继续送往唇边。
她看着,却还是说出了那他极是不喜听的话,“听说皇上又将……”
这话没说完,他的杯子便是不算轻地‘砰’地一下地搁在了桌子上。
她看着,垂下眸子去。
半晌,都是沉默。
她是浅儿。
他是胤禛。
他不是第一回来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说:“饿了吗?朕让他们做些你喜欢的吃食。”说着,他起身。
她却是垂着眸子,静静言道:“如此的生活,皇上不觉得是煎熬吗?”
他的步子顿在那,眉头皱了起来。
下一刻,她起身,缓缓抬眸看着他,苍白的脸庞之上都是那习惯了的面无表情,最后她跪了下去,“皇上,究竟想要如何?”
他的眉头更皱,冷冷言道:“是你想如何?”
“皇上,您对浅儿做的一切,浅儿都是明白,可……”话未说完,又听他言道:“你是说,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错了?而如此,是因为你爱上那个人了?”最后一句话,他似乎花了极大的力气。
她的眼眸之中都是泪,“没有。”
他猛然转身,冷冷低吼,“可为何一次一次地求情呢?”
“是因为,浅儿心疼皇上。心疼皇上不肯放开那过去……”
“你为何总是如此想?我说过了,我不在乎。”
“你在乎!你一直都在乎!不然,如何会那般折磨于他……”
看着她满眸子的泪,他的心挣扎极了,“我不在乎。”
“皇上在乎!皇上,您不是过去的四爷了,浅儿也不是过去的浅儿了。纵然,我如今已然不是他的福晋,可,我终究也成不了皇上的女人。”
“如何成不了?是你不肯随我进宫,我才这京郊给你寻了此处,让你自由地过活。可是……”
“皇上,是心。是皇上的在乎,是浅儿的在乎。”
“我说过了,我不在乎。”说着,他生气地掀了那圆桌。
一阵胡乱的摔打声,之后又是寂静。
她又说:“皇上若是不在乎,为何总是如此的激动。皇上,还敢回忆那段过去吗?那一夜……皇上,敢吗?”说完,泪突然扑簌簌地落下。
他盯着她,那段过去拼了命地挤入脑海……
他去时,那一地衣衫碎片,她蜷缩在床榻角落,用一块破烂的衣衫盖着自己,瑟瑟发抖地哭泣着……而那一边,便躺着那胤禩,那该死的胤禩。
他看着,只觉得脑子中轰轰的一片。随后,他朝她走去,看着她满眸子的泪水、害怕、疼痛、随后猛然撕下路过的那帘幔,之后裹在了她的身上。
他喝的就醉醺醺,正躺在那呼呼大睡着。他从腰间拔出随身的佩刀,她却是一把拦住,哭着说:“四爷,我想回家。”
于是,他带她回家,马车之上,都是她的哭意。
他对她说:“浅儿放心,我自会求皇阿玛赐婚。”
她哭着没吭声。
可是在没多久之后,她却是成了胤禩的妻。
他双拳紧握,眉头紧皱,眼眸通红……
“看,皇上是如何的难过?”看着胤禛如此,浅儿又哭道。
“浅儿,你为何如此的逼我呢?我在乎的不是你的身子,在乎的是他的凌辱啊。”
“是。但他凌辱的是浅儿啊!皇上,一切已然回不去了。纵然皇上放下了,浅儿也是放不下啊!这辈子是谁的人,便是谁的人。纵然,心可不是,可身子,却是不能侍奉二人。”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陪着我。”
她看着他,慢慢止住泪水,“好。只要皇上给他一个利落,那,我便永远陪着皇上。”
他皱眉,许久,“好。”说罢,便是转身了。
她如此说,是因为心中还有胤禩吗?她在帮胤禩争取那利落?是回不去了吗?浅儿,为何口口声声叫我皇上。为何?
她看着他步入漆黑的身影,泪又是落下。
回不去了。终究是回不去了!
四爷,你莫要怪浅儿。浅儿真的是不能不如此啊!
自成婚后,他便待我极好,我纵然心中没有他,也忘不掉那一夜,可如此却也是不能否定他的好,从成婚后,他便是从未碰过我。他待我那般好,那一夜也是酒醉。
我的心中早便没恨了!可是四爷的心中有!因为有,才有了如今如此的折磨。若不是因为浅儿,如何会有今日的帝王无情,折磨兄弟呢?
因为一个浅儿,让兄弟如此,让皇上落下骂名,浅儿当真是无地自容。
可既然这疙瘩是解不开了,便利落的斩断吧!他利落地去!我也利落地去。如此,皇上再不必承受那许多了。那心中的猜忌,那过往的所有,都让它随风逝去。
如此,对三人都是好的。
夜格外的黑。
九月的一日,胤禩卒于狱中。同日,浅儿自缢于屋内。
只留下那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封信……
四爷,时至今日。浅儿当真是再无活下去的力气了。引得兄弟争斗,浅儿自责不已。引得皇上如此虐待兄弟,招致骂名,浅儿更是难过。最后,如何还能让皇上再悲伤霸占兄弟女人的骂名。不能。浅儿去了。这一生这一世,无缘,那便只求下辈子。
他立在那,泪轰然落下,那信,便是秋日的落叶一般,悠然落下,落在地上,诉说着那段往事,那段悲伤。
这之后,胤禛的脸上便是更冷了。
胤禛在为浅儿心痛,却不知在这紫禁城之中也有人在为他心痛。
那人明白他的所有,明白他所有的悲伤和疼痛。
每一夜,他寂寞地躺在那寝殿的龙床之上之时,也是她的心痛寂寞之时,此时,心中总是会想着许多……
如何,我便不是那浅儿呢?如何,我便是不能代替她呢?他为她那么多,为了她不顾骂名,还在京中秘密安排了她的替身,只为她能自在活着,而最后,她终究还是弃了!为何如此弃了呢?为何不要他呢?浅儿姐姐,你为何如此?
月,格外明朗。
璇儿篇
落宁死后,这永和宫便是更显寂寞了。璇儿不曾接受胤禛安排的那许多,只言想住在这永和宫中,继续照料这里的许多。
落宁平日里坐着的椅子凳子,她都是仔细擦拭。那样子,似乎一直当落宁活着一般。
这一日,她又在那卧房中忙活了许久,之后往自己的屋子中走去。路上,却是听到了两个宫女的说话。
“你为何说先帝爷是疼爱皇太后的呢?且是疼爱了一辈子?”
“感觉。先帝爷那般的不善言辞,只能靠感觉。”
“是吗?那为何我不曾看出呢?”
“你笨呗。”
“如何是我笨?那你倒是说说,先帝爷那般疼爱娘娘,却是为何不晋封她为皇后呢?一直都是德妃?”
“这……”宫女哑然。
而这时,璇儿起步来至她们跟前。无视她们许多的惊慌,言道:“是错过。”
两个宫女相互一看,满脸疑惑。
可璇儿也未有多说,扭身往自己的屋子中走去。来至屋中,坐在塌上,突然想起了那许多年前雪萱同她说的一番话。
那时,她也极是的不懂这晋位一事。若是疼爱,为何不晋封?
于是她问了雪萱。
萱萱看了她一眼,眸子静静的,似乎知道,而下一刻却是只说了一句话:“前半生是因为情的错过,后半生是因为朝堂的错过。”
雪萱说的后半生,璇儿明白,应是九子夺嫡,不宜晋封。而五十七年的那一次大封六宫,也是不曾,更是因此。因为,朝堂之上越说十四阿哥可能是未来的储君,便越是不能晋封。朝堂之上那般言说,是最后的不能控制之举。终归,皇上还是不愿让众皇子知道他属意于谁的。
可雪萱说的前半生,璇儿却是不大明白。因前半生,她不在娘娘的身边。可她也是没有多问。她想着,应是每一段刻骨的情,都是经历了那许多。雪萱口中的前半生,应极是轰轰烈烈,痛彻心扉的吧!
屋外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璇儿来至门口,看着外头的雨。突然便是想起了落宁去世的那一日。
那一刻,泪突然滑落。
娘娘没的那一刻,嘴角含笑。她定然是想着能跟先皇相见了吧!
雪萱曾说的一段话又滑入脑海……
雪萱曾说:“皇上啊,这辈子,应是爱过三个女子。
她问,“是哪三个?”
雪萱说:“有仁孝皇后,敬嫔娘娘,还有便是娘娘。”可是说完,雪萱又是皱眉,又言:“许是两个。”
她也皱眉,满眼都是不懂。
雪萱又言:“应是两个吧!第一个,爱过,渐逝。第二个,以为是爱,许又不是爱。再后,便是娘娘,这一次,是永远。”
“那袁氏呢?”她又说。
雪萱言道:“那不是爱,应是一种带着少许向往,可其实还是为要保护令一人的情感。”
看着雪萱那静静的样子。她有些疑惑,“为何雪萱竟是如此懂?”
雪萱看了她一眼,却是起身离开了。
她当时看不懂那背影,那神色。
而如今,似乎懂了!
雪萱的心中,应也是爱着皇上的吧!
屋外的雨继续淅淅沥沥地吓着,璇儿的泪又是落下。
娘娘,您如今还好吗?雪萱,你如今好吗?
璇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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