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镐一开口,戚金听的就浑身汗毛倒竖,心中寒气直冒。
同时十分愤怒!
新军的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
杨镐这个混蛋,嘴唇张合,轻飘飘的就给流血奋战的将士扣上了一顶不臣的帽子。
戚金放在案牍上,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
他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杨镐根本没有发现,继续说道:“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与李国主商议决定,先解决城外的一千新军,确保汉城没有不安定因素!”
“这需要辽东将士,与戚家军将士的配合!”
“国主?”杨镐眼神带着压迫性看向李昖。
李昖心中大怒,他明白,杨镐这是借着辽东军和戚家军,逼迫他答应与其配合!
因为杨镐只有与他统一了口径之后,才能对大明朝廷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昖心中十分不想去对付朱泺所部新军。
这既有他对朱泺部新军的忌惮。
同样也有对朱泺部新军的厚望,在他看来,朱泺部表现出的强横战斗力,会成为朝鲜事态能够尽快解决一个决定性力量!
辽东军、戚家军的战斗力,第一次援朝的时候,李昖已经见识过了。
他不认为,失去了新军这把尖刀,凭借辽东军、戚家军能够尽快解决朝鲜事态。
戚金也意识到杨镐的阴谋了。
他有些紧张的看向李昖。
“孤……孤……”李昖悲哀的发现,他似乎根本没有办法拒绝杨镐。
“报!宗国圣使带着宗国皇帝陛下的圣旨抵达!”就在李昭要答应杨镐之际,有汇报声从殿门外传入。
“快,快带圣使入内!”李昖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开口,岔开话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指挥使朱泺解决朝鲜事态战略决策,朕甚是欣慰……”
“朱泺忠心体国,首战大捷,特封朱泺为副经略使,协助经略使杨镐,尽快平定朝鲜友邦倭乱!”
“钦此!”
“下国小王,领旨谢恩!”李昖觉得这道圣旨实在是来的太是时候了,浑身轻松,高呼谢恩领旨。
此时,众人暗暗看着杨镐。
只见杨镐的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般,极为难堪。
等传旨之人被带下后,李昖刚刚起身,杨镐便抢先说道:“陛下与朝中阁老们并不知晓朝鲜发生的事情。”
“本经略会向朝廷解释,但是解决新军这个不安定因素也必须先展开行动,在入朝前,陛下便授予我先斩后奏的职权!”
杨镐说话的同时看向戚金与吴襄。
只要二人答应他,李昖就只能配合他!
吴襄抢先说道:“经略,卑职愿意听从经略命令!”
在吴襄看来,如果他和戚金联手,纵使新军的战力令人胆寒,也不是没有胜算!
朱泺稷山抢了本属于他的功劳,吴襄心中就十分不爽。
而若是能够解决掉朱泺,纵使在朝廷没有功劳,他也可以让李家父子高兴,借此在辽东集团更上一层楼。
同时,他也觉得,戚金应该愿意配合他。
新军让戚家军丢尽了颜面。
何况朱泺在蓟州卫,始终都会让戚家军如鲠在喉。
综合这些考量,吴襄抢先对杨镐表忠心。
“大人,大人……”
戚金已经压不住心中愤怒了,刚要反击之际,杨镐的扈从急急慌慌冲进来:“不好了,新军忽然开始拔营,必须尽快动手,他们要去稷山与朱泺汇合了!”
“马上行动,国主,立刻以你的名义,邀请城外的新军入城,就告诉他们,你要感谢新军对朝鲜做出的贡献。”杨镐急了,连忙对李昖说道。
先解决城外的新军,既可以削弱新军的整体力量。
而且还可以用这些人要挟朱泺放下抵抗。
就算不可依旧要抵抗,朱泺这种不顾麾下将士死活的做法,也会打击其他新军的士气和忠心。
“经略使!”戚金冰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们戚家军只忠于陛下!”
“如今陛下的圣旨下达,如果经略使不能拿来陛下改变主意的圣旨,恕戚家军不能答应经略使的命令!”“戚家军的处境艰难,不希望到时候兔死狗烹,被人利用完之后顺手歼灭,卑职要按照陛下的命令,即刻启程前往稷山增援,告辞!”
话罢,戚金拱了拱手,丝毫不顾及杨镐漆黑难堪的脸色,转身领着麾下将领快步离开。
吴襄傻眼了。
杨镐脸色十分难看。
李昖则暗暗松了口气,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杨镐对他的逼迫,让李昖心中十分厌恶。
现在没有了戚家军,杨镐手中只有三千辽东兵,他拿什么逼迫自己!
陈璘在一边冷眼旁观,不由摇了摇头,心中对杨镐也十分不屑。
他倒是能理解戚金的决定。
戚家军本就为朝中许多保守派所不容。
若是在违背圣上命令的情况下,戚家军参与了绞杀新军。
到时候,这口黑锅难保不会扣在戚家军身上,让朝中那些视戚家军为眼中钉肉中刺之辈,乘机铲除戚家军。
来个狡兔死走狗烹,一石二鸟!
“经略……现在怎么办?”吴襄心知,恐怕他今日的表态,一定会传到朱泺耳中。
怕是从此要被朱泺惦记着了。
一想到新军的战力,朱泺的手段,吴襄就十分不安。
陈璘拱手说道:“经略,水军还要分兵一部去配合朝鲜水军,同时还要去接叶赫部骑兵,卑职要务缠身,卑职先行告退。”
“国主,卑职告退!”
陈璘不想掺和杨镐这些狗屁倒灶事情,找借口辞别。
陈璘还没有出宫,杨镐便从后面追出来:“陈都督请留步!”
陈璘闻声,看着带着吴襄追上来的杨镐,不由微微皱眉。
“不知经略使有什么吩咐?”陈璘不愿得罪杨镐,忍着心中厌恶,拱手询问。
杨镐指了指前面,示意陈璘边走边说。
漫步在出宫的路上,杨镐委婉说道:“都督,朝中的沈次辅等人,对都督十分倚重,叶赫部蛮夷异族,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何况有件事情陈都督或许不知,朱泺的新夫人叶赫部的掌上明珠东哥,曾在出生的时候,被草原大萨满预言过,此女可兴天下!”
陈璘闻言面色顿时一变:“经略使,这种话不能乱说!”
陈璘太清楚,这种语言的威力了。
与历朝历代所谓的祥瑞是等同的!
吴襄郑重其事说道:“绝对假不了,卑职就在辽东,对叶赫部十分清楚!”
杨镐紧接着说道:“陈都督,我针对朱泺,除了朱泺表现出的不臣之心,也更是因为此女身上的箴言!”
“朱泺嚣张跋扈,军政双优,又有一个可兴天下之女为其正妻,这就是我大明江山的不祥之兆!”
“陛下被朱泺蒙蔽圣聪,但我们做臣子的不能不为国分忧!”
“故我希望陈都督能够在运送叶赫部的途中,解决这支对朝廷有危险的军事力量,叶赫部骑兵,一旦上了水军的战船,就是你们水军砧板上的鱼肉。”
“同时我也希望,陈都督与朝鲜水军配合,不要太快解决倭寇水军。”
“倭寇不过是小患,若朱泺立功而得高位,那才是我大明最大的不幸!”
“王莽谦恭未篡时!前车之鉴不可不察啊!”
杨镐痛心疾首说完后,看着陈璘神色变幻不断,继续加注道:“请陈都督放心,镐可以以人格担保,绝对不会让陈都督受牵连,朝中的阁老们,一定会维护陈都督的,到时候,镐也会一力承担所有的责任!”
话罢,杨镐紧张的注视着陈璘。
这是戚金不配合后,他能够想出的最好办法。
灭叶赫部,拖延水军决战的时机,拖垮朱泺的战略!
重新夺回对朝鲜战事的主导权!
然后再慢慢思考如何对付朱泺。
不如此,他就只能被动被朱泺牵着鼻子走!
“经略,卑职明白了!”陈璘郑重说着,抱拳拱手,带着水军高级将领迅速离开。
出宫后。
有水军将领询问:“都督,我们真的要向新军下手吗?”
“大都督,咱承认,当日看着新军吞了那么大一笔财富,咱眼热的很,可是咱们水军到了后,他杨镐什么时候关心过咱们。”
“倒是人家新军,几次购买物资送到水军战舰上,谁够意思,力见高下了!”
“大都督,朱指挥使的新军很厉害,我们水军有必要得罪朱指挥使吗?”
“就算朱泺有不臣之心,那也应该是朝廷中枢要考虑的事情,我们得罪朱泺,是不是有些不值得?”
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进言。
陈璘却始终沉默不语。
城墙上。
吴襄陪着杨镐看着陈璘等人出城远去的背影。
吴襄忧心忡忡道:“经略使,陈都督会按照您说的去做吗?”
“他会的,陈璘对朝中的情况很清楚,赵志皋因为石星,一旦朝鲜战事有了结果,必然要去职离开中枢。”
“未来是沈次辅为首辅,我们主导内阁的局面!”
“我刻意几次提到沈次辅就是暗示他,他的前程和身家性命全都在我们手中捏着!倒是东哥之类的话,不过是给陈璘动手一个借口罢了,安他的心,告诉他,有这个借口,对付朱泺,不但五国,反而还能够捞一笔丰厚的政治资本!”
“高明!经略使高明!”吴襄听闻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连忙拍马屁道。
杨镐笑了笑,脸色继而变冷,冷哼道:“戚金不识抬举!那这一次就让他的戚家军和朱泺的新军一起埋葬在朝鲜吧!”
⋯⋯⋯
远处。
戚金已经率领戚家军的兄弟追上了龙千总率领的新军一部。
新军与戚家军双方见面,立刻熟络的走在了一起,相互聊了起来。
“小子,听说这一次你们首战近乎全歼倭寇第一军团!”
“二战稷山,一天克敌,这次回去后,你爹又要在老子面前吹捧新军好,嘲(诺王赵)讽老子们堕了戚大帅当年的威名了!”
“王三叔,稷山的战斗我没有赶上,二蛋赶上了,二蛋也是新军,你也可以在我爹面前吹捧二蛋呀!”
朱泺所部新军中的将士,有很多是从戚家军军户中选拔的。
新军的许多年轻人,都是戚家军老卒们的晚辈,相互见面,根本没有任何的隔阂。
即便是对朱泺多有不服的戚家军将领。
自从对抗演练,尤其是新军入朝屡战屡胜的消息
传来后,也彻底服气了。
是故两军相遇,便如同一家人似的,行进途中,变得十分热络。
龙千总跟随在戚金身后,他以前就是戚家军的一名总旗。
他已经听戚金讲述了王宫中发生的事情,龙千总咬牙切齿愤怒道:“指挥使说的不错,大明朝廷的这些文臣,现在满肚子蝇营狗苟,龌龊无耻!”
“要不是指挥使有命令,把兄弟们安全带回去最重要,卑职恨不得冲回去先杀了姓杨的!”
戚金看了眼以往麾下的底层总旗,如今加入新军后,也完全蜕变了。
身上那种强烈进取的蓬勃朝气十分强烈。
他感慨之余,笑着说道:“有田,你小子就不要给你们指挥使找麻烦了!”
“要杀人,你以为他不敢吗!他心中装着大局,装着大事!”
“眼下解决朝鲜事态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我们戚家军来了,戚家军给你们新军守着后路,你们只管放心往前冲!逼迫杨镐不得不按照你们指挥使的战略来解决朝鲜事态!”戚金豪迈而郑重说道。
龙有田感激的看了眼戚金。
守后路看着是有保存实力的意思,可龙有田却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守后路,就意味着,戚家军要给新军做陪衬了!
无法在朝鲜战场上立功!
这对于急于重振军威,找回昔日荣耀的戚家军来说,是一件十分艰难的决定。
龙有田捶胸大声道:“有将军这句话,指挥使,我们新军所有兄弟,都会记住将军,以及戚家军兄弟的恩情!”
“有田,你个小王八羔子,现在一口一个我们新军,你们戚家军,你记不记得,你不久前还是戚家军!“
“小子,别以为你现在混成了千总,老子这个把总就不敢抽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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