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报告,常胜军在城中做老兵报告了!”李成梁刚要感谢沈一贯之际,一名小太监边跑边着急喊着。
老兵报告!
还在奉天殿殿门外的群臣瞬间哗然。
“走,去看看这个所谓的老兵报告!”
“咱们这位燕王藏着掖着这么久,终于肯拿出来了,我倒要看看,一群粗鄙丘八能做些什么报告!”
“一群粗鄙丘八罢了,无外乎想要趁机提高地位,讨好武夫罢了!”
⋯⋯⋯
沈叶李三人相互对视一眼。
沈一贯冷笑道:“咱们也去瞧瞧,这老兵报告。”话语中透露着浓浓的嘲讽之色。
“走,同去!”
赵志皋三人相互对视,没有说话,也跟着去了。
乾清宫。
朱翊钧听闻陈矩讲述后,放下手中折子,陈矩看的明白,这份折子就是长皇子上的万言折。
朱翊钧笑着吩咐道:“走,你与朕乔装一番,我们也去瞧瞧!”
宫外。
努尔哈赤收到消息后,不由冷笑:“在这种情况下,还去炫耀他的常胜军,看来这位燕王真的是底气十足!”
“大汗,我们得到消息,有人已经准备对他的老兵报告下手了!”
“那更好,咱们看热闹去!哈哈……”
整个京畿,闻讯而动胀!
......
醉仙楼。
定国公徐文璧面色有些难堪站在包间的窗口,看着对面搭建起的简易台子。
白底黑字横幅四个老兵报告有些刺眼。
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常胜军对他拒绝在醉仙楼内开展老兵报告的一种反击。。
哼!
徐文璧不由冷哼一声:“倒要看你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噔噔噔……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掌柜的匆匆来到徐文璧的身边,低声紧张道:“老爷,醉仙楼来了很多往日我们请都请不到的神仙菩萨。”
“内阁的阁老,各部的大员,就……就……连陛下和三皇子都来了!”
咯噔!
徐文璧忍不住不由咯噔一下,连忙催促道:“快,快带我去。”
“老爷,众人都是乔装打扮的,尤其是陛下,身边只有陈大监和骆都督,在陛下进了隔壁包间后,锦衣卫就找上下人,严令不准将陛下的行踪告知任何人。”掌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补充道。
徐文璧冷静下来,略作沉吟,说道:“那我们就假装没有看到,我在这里,也不要让朝中的人知道!”
他倒有心去与沈一贯等这些幕后主谋们打个招呼。
尤其是把皇帝在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可现在也不敢去了。
他可以肯定,既然骆思恭已经命锦衣卫警告了他的掌柜,那么现在的醉仙楼肯定到处都是锦衣卫的密探在盯着。
徐文璧看着窗户对面,越聚越多的百姓,看着那白底黑字的老兵报告四字,铁笔银钩,只觉得寒气逼人。
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隔壁不远处的包间中。
顾宪成陪着沈一贯等人站在窗口,指着外面的几名士子,笑着说道:“老师,我们的人已经在其中了,到时候会先引导这些粗鄙丘八说错话,或者从他们的话中寻找破绽,然后揭穿,刺激早已怨气很大的愚民爆发!”
沈一贯满意笑着连连点头。
站在旁边窗口的朱常洵询问道:“顾先生,你们知道老兵报告的具体内容吗?到底这个报告是做什么?”
顾宪成连忙冲朱常洵躬身,恭敬说道:“禀王爷,虽然还没有查清楚,不过应该是一场宣扬丘八,提高丘八地位,讨好武夫的作秀之举。”
“这老兵报告在我们之前就准备好了,应该是想趁着百姓狂热的时候,进行宣扬,借机提高丘八们的地位,以此来引起朝中武夫们的好感,可现在嘛……”
顾宪成得意笑了。
众人也不由笑了。
现在愚民们已经没有了狂热,只有对这场战争,唯一得利者的怨气和声讨了。
啪!
“开始了!”
这时有人忽然提醒道,只见的对面的老兵忽然对着百姓行军礼揣胸。
领队的是一名把总。
“俺们……”
八名将士一开口,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百姓,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到了嘴边的话,顿时紧张的说不出来。
黝黑的面色也变得一片紫红,紧张的看着周围袍泽,有些手足无措。
哈哈……
八个三大五粗汉子的窘迫和手足无措,逗乐了百姓。
嗤!
包间内,许多看着的人嗤然冷笑。
“丘八就是丘八,就算把他们捧到高台上,他们也只能丢人现眼!”
“就凭这些笨嘴笨舌的粗鄙丘八,还想要作报告?提升武夫的敌人,真是可笑!”
⋯⋯⋯
一时间,对常胜军敌视的人轻松冷笑议论着。
朱常洵、沈一贯等人均都不约而同更加轻松了几分。
皇帝所在的包间中,皇帝朱翊钧看的忍俊不禁的同时,也不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次那混账子算是失策了,口舌就不是军中将士擅长的。”
“兄弟们,把东西打开!”
就在此时,外面那名把总鼓足勇气大喊一声。
在众人被吸引看去的时候,只见台子左右两名将士,撑着一匹棉布慢慢打开。
血色的指纹、掌印以及名字、留言映入百姓们的眼中。
纯白的棉布,血色的印记,黑色的墨迹。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目的,但红如血的强烈视觉冲击,却也让所有人看着感觉心中沉甸甸的。
“京畿的父老乡亲们好!”
把总鼓着勇气抱拳说道:“咱叫杨把总,咱爹是戚家军的老卒,跟随戚老将军江南讨倭的时候战死了,咱爹希望咱能当一名把总,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
“咱也没有辜负老爹的期望,现在在常胜军中任炮兵把总。”
“这些都是我们常胜军的兄弟,还有辽东军的袍泽!”
“俺叫狗剩。”
“俺叫三黑子。”
⋯⋯
其他七名将士开始自我介绍。
在自我介绍后,杨把总率先开始说道:“这个老兵报告,是燕王亲自安排的,就是让咱们父老乡亲知道讨倭之战的详细过程,燕王说了,父老乡亲们在讨倭之战中,付出了很多,有权利知道这场战争的所有事情”
“所以咱和咱的兄弟们站在这里了,咱还好些,多少识几个大字,见过些世面,咱这些兄弟们,大字不识一箩筐,等会说的不好,请父老乡亲们能够多多海涵。”
“三黑子!”
“到!”
局促的三黑子在听到命令后,条件反射的捶胸立正。
“先从你开始,你给百姓们讲一讲讨倭之战中,你印象最深刻的。”
一脸严肃的三黑子顿时间变得局促不安,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几次张了张嘴才结结巴巴说道:“俺……俺印象最深的是在朝鲜的闻庆城,燕王殿下给朝鲜的贫苦百姓发放粮食……”
“燕王给朝鲜百姓发放粮食,燕王是不是太大方了。”三黑子结结巴巴的话还没说完,站在人群中的士子就开始发难。
“对啊,我们都这么困难,燕王为什么在朝鲜穷大方!
“就是,这些粮食要是给咱们不好吗?”
⋯⋯
三黑子紧张的连连摆手:“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朝鲜的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
“倭寇把所有能抢的东西都抢了,这些粮食是我们缴获倭寇劫掠朝鲜百姓的粮食。”
“当时朝鲜百姓真的很可怜,俺亲眼看到一个这么大的孩子,爬在肚子被倭寇挑破的娘亲身上饿的哇哇大哭……”
⋯⋯⋯
百姓们看着三黑子局促的比划着,听着三黑子讲述着闻庆城被常胜军攻破后,发生的一幕幕惨烈景象。
不满的情绪渐渐被同情所取代。
至少生活在大明,虽然日子苦是苦了点,但他们基本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燕王说了,朝鲜是咱们大明的属国,朝鲜的百姓也是大明人,只不过他们是大明的朝鲜族裔,我们是大明的汉家族裔。”
“朝鲜的百姓真的很善良,在我们的打赢了倭寇回来的时候,他们把自己仅剩不多的粮食拿出来给我们。”
“指挥使不让我们收,却有一个大娘非给俺塞了一块饼子。”
三黑子拿出饼子展示:“就是这块饼子,指挥使不让收,大娘非要给俺,俺就一直没敢吃,想着,俺只要不吃,就不算违反军令了。”
三黑子掰开饼子,给百姓展示,几乎全都是糠皮,只有少量的米粒。
“俺刚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米和糠皮做成这么硬邦邦的东西,后来是朝鲜新军,也就是现在常胜军朝鲜营的兄弟告诉俺,这是朝鲜百姓最后保命的食物,做成干饼子,是因为可以存放很长时间。”
“饼子里的米也是最多的,等到了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就靠几块饼子续命。”
“俺知道后,很后悔自己拿了这个饼子,俺心里一直十分自责愧疚,也不敢说出来,因为俺犯了军规。”
“可今天俺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些日子,外面都是说俺们入朝打仗,是为了升官发财,兄弟们都气坏了。”
“俺们不想打仗,打仗就会死人的。”
“可是就为了这块饼子,俺不后悔打着一仗,俺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对的事情。”
“俺们面前的棉布上,都是朝鲜百姓留下来的手印,他们知道咱们父老为了支持他们打赢倭寇,也过的很苦,可他们连这种饼子都没有几个,没有其他感谢父老们的法子。”
“所以指挥使让他们在这块棉布上写下给咱们父老乡亲们的感谢,俺亲眼见到了一路回来,沿途都是送行的朝鲜百姓。”
“他们站在官道旁向我们鞠躬,然后割破、咬破手指在棉布上留下对父老乡亲们付出的感谢。”
有士子看到周围百姓的脸上露出同情之色,一计不行,就又生一计,刁钻质问道:“既然你们给朝鲜百姓发了粮食,为什么还只有这种饼子,是你们贪污了,还是朝鲜百姓根本舍不得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你,你胡说!俺们没有贪污!”
杨把总拦住三黑子,向百姓解释道:“咱们发放粮食,是在倭寇占领区,哪里的朝鲜百姓都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我们发放的粮食也是杯水车薪,他们根本连这种饼子也没有。”
“咱就说说该不该入朝作战把,说实话,咱也不想去,去了就要死人的。”
“常胜军七千兄弟入朝讨倭,活着回来的只有四千人。”
“我们打的最惨烈的依仗是鸡鸣山伏地,战争陷入了僵局,燕王为了鼓舞士气,率领着五百敢死突击对,冲入了数千人倭寇大营,当时俺作为炮兵把总,就在后面不停炮击,我们的炸药包,就在王爷身边爆炸,那一战,我们死伤了一千兄弟,王爷也受了伤。”
“很多人都是被我下令的炮击给炸死的,可是我不下令炮击,兄弟们就打不开缺口,打不败倭寇,兄弟们也都知道,但是他们明知道劳资在后面下令炮击,有可能误伤他们,他们还是舍生忘死的往前冲!”
“因为大家都知道,只有这样,尽快击溃倭寇,才能少死兄弟们。”
“老子双手沾了自己兄弟的血……”
杨把总说着,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举着的双手,剧烈的颤抖着。
杨把总胡乱的擦了把眼泪:“咱不说什么朝鲜百姓该不该帮助,咱就说说这场战争该不该打!”
“该!”
“倭寇的凶残咱领教过,咱以前是福建人,亲眼看过倭寇袭扰,如果倭寇占领了朝鲜后,会不会更加贪婪,劫掠,甚至进攻我们大明呢?”
“咱们兄弟打仗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是因为帮朝鲜,就是帮咱们,是因为这一战是正义的,对的!”
“无论外面怎么评价我们,我们都始终坚信,我们进行的是一场正义的、利国利民的战争,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要什么嘉奖,不要什么抚恤,只要让兄弟们能够活过来。”
“只要老子没有亲自下令开炮,这双手没有染兄弟的血……”
⋯⋯
百姓看着说着哭着的杨把总沉默了,脸上的动容、愧疚之色更加明显了。
“我叫金……忠明,常胜军朝鲜营的将士……我本名叫金三子,我改名,就是要忠于大明,报答大明对朝鲜手足的再造之恩,我……代表……大明朝鲜族裔……谢谢……大明兄弟手足……因为我们……而承受的苦难。”
“我……我们朝鲜百姓过的很苦……我希望,今后朝xian百姓,也能过上大明百姓的日子。”
这时,朝xian营的一名将士站出来,对百姓们作揖一拜,用结结巴巴的大明话感谢道。
“不用不用!”
“原来你们这么惨!”
“燕王殿下说的没错,都是大明人,你们是朝鲜族裔,我们是汉家族裔,帮你们是应该的。”
“杨把总,是俺们误会你们了,俺现在就向你们道歉!”
⋯⋯⋯
百姓们纷纷冲金忠明摆手,歉疚的呼喊声随即此起彼伏。
“王爷,我们的百姓,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愚昧了一些,可是他们心中有着如圣人一般最基本的质朴、纯粹、善良。”远处的某刻街巷口,陪着朱泺看着杨把总做报告的海中砥感慨说道。
“对,我们的百姓,比起绝大多数饱读圣人经义的人来说,更像是圣人!”熊廷弼愤怒说道:“这一次,不就是那些饱读诗书之辈在背后阴谋龌龊的构陷我们常胜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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