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泺不由一愣。
他没想到,还能与接下来的对抗演练有关联。
不过想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如果常胜军在对抗演练中输了的话……
首先就不能取信于人。
其次,他可以肯定,朝中与他敌对的沈一贯等人,也会枉顾事实,为了斗而反对他的改革策略。
一旦无法让人信服以少量新式精锐代替大明百万卫所兵,那他提出来的改革计划就会受到质疑。
朱泺看了眼皇帝老子。
在这种人心揣摩方面,他还真的差太多了。
朱翊钧总算找回来做老子的自信了,唇角微不可察的泛起一丝笑意,扭头从身边小桌上拿起一道折子,说道:“这是五军都督府递上来的计划。”
“对抗演练选在北直隶保定府,五军都督府特意要求,现在你能知道的内容只有这么多,回去之后,你就要马上带着常胜军连夜启程赶往保定府。”
“在你们行军途中,对抗演练的计划会逐步告知你。”
“这一次,五军都督府是准备充分,你也只有打赢了这一仗,向所有人证明常胜军的厉害,才有说服所有人赞同你卫所改革的充分依据!”
朱泺看着皇帝老子又把折子放回案牍上。
他心中知道,即便是皇帝老子心中恐怕也还是有些拿捏不定,希望他能够用实际行动,坚定信心!
思及此,朱泺郑重抱拳一拜,铿锵道:“儿臣及常胜军的兄弟,一定竭尽全力!”
“去吧,回去后,马上领兵出发,前往保定府!”
“是!”
朱泺走了后,朱翊钧叮嘱道:“”首辅,这个计划在对抗演练结束之前,只有我们三人知晓。”
“臣遵旨!”赵志皋连忙严肃道。
乾清宫外。
沈一贯等人听到脚步声连忙向里面看去。
看到朱泺走出来后,行礼。
朱泺回礼后,略微寒暄几句就离开。
沈一贯等人目视着朱泺离开的背影,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敢对朱泺发难。
紧接着,赵志皋出来后,沈一贯等人立刻围上去。
“首辅,发生了什么事情,陛下有没有严惩燕王,警告燕王!”叶向高迫不及待询问。
赵志皋看了眼沈叶二人,笑着说道:“没有!燕王确有解决办法,各地卫所若是因为朝廷说一说卫所的腐烂弊病,就敢造反作乱的话,陛下也说了,那就平叛!”
“什么办法?”沈一贯面色难看,语气有些艰涩询问。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到了时机,陛下一定会说的,我作为首辅,以人格可以发誓,陛下已经有了全局计划,好了,时间很晚了,大家散了吧!”话罢,赵志皋便唇角噙着一抹笑,步履轻松的离开。
于慎行一笑,拉住张位,爽朗道:“走走走,雨过天晴了。”
独留沈叶二人站在乾清宫门口,面色难堪,心中七上八下,如同蚂蚁挠心一般,控制不住的在思考朱泺到底有什么办法解决积重难返的卫所!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朱泺正是看到了卫所积重难返。
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卫所的基础上解决问题。
而是更加大胆的转变思路,要甩包袱!
这恰恰是这个时代人杰们,不敢突破的思维局限。
“不管他,总之他提什么,我们就反对什么!”沈一贯压着声音阴冷道:“就是不能让他做成事!”
乾清宫。
陈矩伺候在一旁,看着皇帝放下茶杯后,忽然唇角泛起笑容,他心中震惊之余,也暗暗好笑。
“该死的老货,当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是不是!再敢暗自揣摩朕的心思,就给朕滚去扫皇陵去!”朱翊钧注意到陈矩低着头暗笑,怒而叱责。
随即吩咐道:“去把骆思恭给朕找来!”
“是。”
不久后,骆思恭就匆匆赶来。
朱翊钧询问道:“查清楚了吗?这一次五军都督府怎么搞出这么周祥的计划!”
朱翊钧绝不相信,五军都督府上报的计划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
五军都督府那群勋贵如今都是些什么货色,朱翊钧十分清楚。
如果不是这些人太没用了,怎么可能被兵部压得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高祖皇帝成立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拥有掌兵权。
兵部拥有调兵权。
就是为了达到双方制衡的目的。
可在大明随后的两百年时间,由勋贵掌控的五军都督府,逐步沦为兵部的附庸!
等于文臣集团掌控了天下兵马。
让大明的皇帝几乎被圈养在京畿!
骆思恭慌张跪倒,请罪道:“臣无能,暂时尚未查出,只是查到,次辅与宁远伯曾找过定国公。”
“不过臣从五军都督府的布置中,看出一些端倪,只是没有证据……”
朱翊钧不耐怒道:“说!不要在朕面前吞吞吐吐!”骆思恭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说道:“臣从五军都督府的布置中发觉,三大营的战术安排,像极了女真人的打法。”
“重装步兵、骑兵配合,这是锦衣卫搜集,女真人最擅长的打法,而且还加强了火力!”
“可能是李伯爷给定国公的建议吧,毕竟女真人的打法,李伯爷最是清楚。”
朱翊钧面色瞬间变得难看。
抓起案牍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向骆思恭。
啪!
骆思恭的后背被重重砸了一下,茶汤洒在官服上,饶是如此,也不敢动,只是匍匐的更低了。
朱翊钧尤不解恨,起身一脚踹在骆思恭的肩膀上,指着跌倒在地的骆思恭怒骂道:“你锦衣卫是真的耳朵,你竟然在朕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京城中,还有一个人比李成梁那个土犬更了解,更擅长女真人的打法!”
“努尔哈赤!”
“你骆思恭在担心什么!”
“你是朕的耳朵,朕的心腹!你竟然给朕揣着明白装糊涂!”
“给朕查!彻查!查清楚,是五军都督府,还是辽东土犬与努尔哈赤眉来眼去!”
皇帝十分愤怒,怒叱时,面色一片赤红。
骆思恭在证据指向不明的情况下不敢说,但他岂能看不出,大明内部竟然有人与女真人勾结!
这是女真努尔哈赤,想要看看女真与常胜军交手孰强孰弱!
“臣遵旨!”骆思恭肃杀领命。
他要的就是皇帝给他的权限。
不然他真的不敢惹一位国公、一位伯爷、一位次辅!
朱翊钧在骆思恭要走之际,吩咐道:“朕给你皇命,你锦衣卫担负此次对抗演练所有的弹丸火药检点事务!”
一直低着头,如同泥塑的陈矩豁然抬头。
皇帝在担心什么!
皇帝在怀疑,有人可能不但想要常胜军败!
甚至有可能借演练对燕王下手!
骆思恭也猛然反应过来,面色瞬间变白,连忙急促道:“臣马上去办!”
骆思恭离开后,朱翊钧伸手揉了揉面部。
一脸的疲惫。
大明的现状,总会时不时的让他心灰意冷。
想着索性不管。
延禧宫。
“什么,都人子就这么过关了?”郑氏面色阴霾,眼神尖锐的盯着汇报消息的侍女。
侍女战战兢兢回道:“娘娘,乾清宫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首辅、陛下、都人子,这次就连陈大监都不知道,奴婢打听不到。”
郑氏不耐的挥挥手,赶走侍女后,咬牙切齿道:“该死的都人子,本宫就不相信,你次次运气都这么好呢!”
⋯⋯
六月中旬。
保定府。
大王店忽然涌入大批的官兵。
一座黄明色帐篷在大王店百姓局促不安的关注下搭建起来。
“咱们这种穷乡僻壤就是县令都不愿意来,这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黄明色,咱大明军中敢用这种颜色做军帐的还能有谁?”
“韩先生,您是说皇上来咱们大王店了?”
⋯⋯
大王殿百姓震惊之际,皇帐内。。
朱翊钧脱下披风,一边在陈矩的伺候下洗手,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询问骆思恭:“朱泺现在到哪里了?”
皇帐中,三皇子朱常洵、内阁阁臣、努尔哈赤静静的站在一旁,闻声看向骆思恭。
骆思恭连忙回道:“禀皇上,抵达大王殿前收到的最新消息,燕王殿下率领常胜军已经抵达金陵镇,距离朗山只剩不到三十里。”
朱翊钧停下洗手的动作,略作沉吟后,吩咐道:“通知西水寨,准备好瞭望台,朱泺抵达朗山后,朕要亲自去西水寨观摩战斗。”
“遵旨!”
骆思恭匆匆离开。
努尔哈赤看着大明皇帝,略微犹豫,站出来请求道:“陛下,臣想提前去西水寨,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父皇,儿臣也想去。”
“陛下,臣也想去先瞧一瞧,为陛下圣驾转移做准备。”沈一贯、叶向高同时站出来说道。
朱翊钧看着努尔哈赤。
哼!
其心中微微冷哼一声,首肯道:“可以!”
骆思恭提醒他,五军都督府的作战计划中,三大营的兵力组成中,像极了女真人的作战模式。
朱翊钧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勾结了努尔哈赤。
可他基本能猜到努尔哈赤的目的。
无外乎借助这次对抗演练,看一看以女真人的作战能力,能不能对抗常胜军。
现在这个奴酋坐不住了,迫切的想要参与到对抗演练中,无疑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
他就要让努尔哈赤去参与到其中。
他也想要看看,常胜军在面对女真化的三大营后,到底能不能打赢!
至于他的三子以及沈叶等人,恐怕更多是迫切想要他长子输掉这次对抗演练。
他们的心中所想,他统统满足!
这是一次军事对抗演练,但在朱翊钧看来,更是一次对人心人性的观察!
“谢陛下!”
⋯⋯
金陵镇。
朱泺领兵屯扎于此短暂休整。
“指挥使,这场对抗演练太不公平了,我们都已经进入保定范围一天一夜了,五军都督府到现在都不让我们知道作战计划!”
“对,指挥使,五军都督府明显偏向三大营!”
⋯⋯⋯
帅帐中,一群将领愤怒的指责着五军都督府。
一路上,他们不断被五军都督府催促加快行军速度,加快行军速度。
虽然有老话说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后一句保定府的狗腿子,就是比喻保定府抬抬脚就进了京畿。
可也有两百多里地呢。
常胜军在五军都督府的催令下,两天时间进入金陵镇。
骑兵卫还好,步军卫的兄弟们早已经十分疲惫了,可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整个对抗演练的计划。
军中的将领们终是有些压不住一路的憋屈了。
朱泺知道大家心中火气不小,但这一仗已经不单单是震慑努尔哈赤了。
震慑努尔哈赤,无论胜败都可以,只要常胜军打出最佳的水平,以努尔哈赤的眼界,自然可以看出一支军队的强弱。
所以三大营无论作弊与否都没有关系。
可现在不同了。
胜负关乎着卫所改革能否在朝中通过。
朱泺面色严肃,目光灼灼的扫视众人:“本王不管你们心中有没有怨气,但是这一仗,本王的目标改变了,只能胜,不能败!”
“心中有怨气是吧?那就领着兄弟们在接下来的对抗演练中发泄出来,把我们常胜军最强的一面展露出来!”
哗啦!
朱泺话音落下,诸将凛然齐齐起身,神色肃然,大声铿锵道:“遵命!”
“报!五军都督府的传令兵在外求见!”
“带进来!”
片刻后,一个帐内众人都熟悉的老熟人走了进来。
“姓吴的,常胜军不欢迎你!”立刻有将领怒而开口。
其他将领也跟着要愤怒开口的时候,却被朱泺一个眼神扫过去后,瞬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吴襄心中得意冷笑,冲着朱泺抱拳作揖:“卑职吴襄参见燕王,卑职封五军都督府之命,来为常胜军传达命令。”
“同时,卑职还肩负着监督常胜军接下来演练是否符合规范的职责,军令在身,若有得罪燕王之初,请燕王海涵!”
此言一出,无疑让常胜军的将士们心中更加愤怒。
对五军都督府更加不满。
朱泺则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询问道:“五军都督府有什么命令?我们已经在金陵镇等你们的命令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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