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这就是你要的改革吗！”
“你燕王是要改革呢，还是想要储君之位！”
“请燕王回答学生！燕王今天若是不回答学生这个问题，一意孤行的话，就从学生的尸体上踏过去！”
常胜军大营辕门外，朱泺等人出营的道路，被王在晋堵住了。
朱泺坐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看着王在晋，肃然说道：“本王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为改革！”
“你若现在看不明白，等事情有了结果可以好好想一想，若你执意挡路，本王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在天津卫的时候，本王对所有人说过，为了不辜负那一双双灼烧人心的炽热，任何挡在这条路上的，无论是卑鄙的，还是高尚的，本王都绝对不会手软！”
孙承宗、袁可立连忙冲上去，拉住王在晋：“三弟，以后你会明白王爷的一片良苦用心的，不要执拗了，王爷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说着，二人强硬拉开王在晋。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燕王，无论你初衷是什么，只要今夜让京畿染血，你就难以在天下悠悠之口面前自辩清白！你想要改革，改革人心比刀兵更重要！”
“都说你燕王军政双优，可我看来，你始终是个武夫，武夫!”
王在晋看着朱泺催马冷肃从面前走过，从劝说变成大骂。
海中砥、熊廷弼等人从其面前经过的时候，不由看了眼王在晋。
这个年轻人没坏心思，却也是王爷所说的，挡在改革路上的高尚者。
今天有王在晋，往后改革这条路上，恐怕也不缺王在晋一般的高尚者。
可诚如王爷所说，挡在这条路上的，无论是卑鄙者，还是高尚者，不能说服，就只能碾碎。
否则，改革就无法成功！
今夜，此番，似乎已经为他们描绘出了未来改革这条道路上的所要面对的一切！
改革之路，是令人热血膨胀的。
是曲折的。
同样也是残酷的！
“驾!驾!驾!”
“等一等！燕王等一等！”
催马声、呼喊声从远处响起，一骑从黑暗中冲出：“燕王，你不能妄动兵戈！皇后正在生产！京城不应有血光之灾!”
朱泺勒马停下来。
于慎行策马冲来，气喘吁吁的说道：“燕王，我是你的老师，我命令你马上让常胜军回营！”
“先生，娘娘真的临盆生产?”朱泺没有答话，而是确认道。
于慎行眼睛瞬间眯起来，严厉的看着朱泺：“是！怎么，你真的要迫不及待了吗！”
哈哈……
朱泺闻言，仰头大笑。
笑过后，朱泺扭头看向于慎行，缓缓举起握着马缰的手：“先生，看来我们老师学生并不了解彼此。”
“海中砥！”
“卑职在!”
“令！我部将士，徐徐后撤回营！”
海中砥微微愣神，不过长期常胜军养成的习惯让他没有询问，当即领命：“卑职遵命！”
朱泺在下达命令后，立刻勒马回营。
戚金看着朱泺的背影。
再看看有些愣神的于慎行：“阁老，你不了解王爷！”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燕王心中对坤宁宫的感念。
当初去天津卫之前，听闻坤宁宫怀的是嫡皇子时那一拜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时戚金还有些狐疑，不清楚朱泺那一拜代表着什么意思。
也是后来京中的消息陆陆续续传到天津卫后，他才明白了。
坤宁宫怀有皇子的消息，分明就是为天津卫改革吸引注意力。
若是坤宁宫的皇后不愿意，这种消息是不可能传出来的。
当时燕王就明白了，所以才有那感念之恩的一拜。
坤宁宫皇后的付出，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整个天津卫的私有化改革期间，几乎没有来自中枢的阻碍。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可以在一月的时间内，完成天津卫的私有化改制！
于慎行愣怔看着燕王所属纷纷回营。
王在晋也愣怔看着。
孙承宗、袁可立叹了口气，说道：“三弟，你不了解燕王，今后做任何事情，不要莽撞，出发点好的，做的未必就是正确的事情！”
二人都担心，这个结义小弟，今后会成为王爷口中，挡在改革道路上的高尚者。
⋯⋯⋯
五里外。
三大营屯扎地。
“大都督，怎么办，三大营的将士们都慌了！”
“国公爷，要不然我们向后撤吧，三大营不是常胜军的对手!”
⋯⋯⋯
徐文璧听着周围将领恐慌不安的进言，气的脸都黑了，眼中隐隐有火苗跳动。
自从常胜军尽数开出大营的消息传来后，恐慌就开始蔓延。
徐文璧深感无力。
同时也十分恐慌！
“报！报！报！常胜军回营！常胜军回营了！”
就在此时，急报声传来，所有人都能从令兵的呼喊声中，听得出那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嘘……
“太好了，常胜军回营了！”
“打不起来了，太好了！”
“都是上面乱搞，打什么打，凭什么让咱们送死，反正老子决定了，只要常胜军真的打来了，劳资立刻扔掉武器投降！”
“对，要打让上面的官老爷们打，常胜军厉不厉害，他们一群坐在上面的官老爷们不清楚，劳资们清楚！“
⋯⋯⋯
徐文璧听着身后传来的长长出气声，以及士卒们的怒骂声，轻松之余，恨得咬牙！
这是老兵油子们表达意见的最常见方式。
他们不敢单独站出来，但是他们会用这种乱哄哄的议论怒骂，让领兵的将领知道他们的态度。
老兵痞们很清楚，法不责众！
每当发生这种情况，没有一个将领敢于逆着这些低贱兵痞们的意愿。
“定国公，打不下去了。”有将领听到身后乱糟糟的怒骂声，低声苦笑提醒。
徐文璧怒道：“本公耳朵没聋！”
同时，徐文璧也十分好奇，刚刚摆出强硬姿态的常胜军，怎么忽然就退兵了呢?
嗒嗒嗒……
清脆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便见叶向高、方从哲二人驾马冲来。
“叶阁老，你怎么来了?”徐文璧诧异询问。
叶向高开口就催促道：“定国公，皇后产生，嫡皇子诞生在即，燕王有铤而走险的倾向，朝中一致意见，先发制人!”
“保卫陛下，保卫嫡皇子，保卫大明！”
叶向高说完后，才注意到，周围五军都督府的主官，三大营的将领，见鬼似的看着他。
叶向高不由大怒：“看着本阁干什么，马上按照中枢的命令，以最强硬的姿态，逼近常胜军大营，把常胜军赶回营内，勒令常胜军缴械！”
徐文璧回神，他现在隐约有些明白常胜军为何退兵了，他不愿让叶向高知道三大营的情况，毕竟太丢脸了，于是说道：“阁老，常胜军已经退兵了，就连骑兵卫都已经后撤。”
啊?
叶向高不由啊了一下，微微皱眉后，立刻催令道：“这有可能是燕王的障眼法，为了以防万一，也要抓住机会，先把常胜军缴械！”
“叶阁老，不是卑职们不愿，而是……”有将领苦笑开口，说着指了指身后：“阁老您听听。”
叶向高侧耳倾听，就听到三大营将士的咒骂抱怨。
叶向高的面色瞬间变白！
废物！
其心中愤怒大骂徐文璧等人是一群废物。
动怒之下，左侧脸颊又狰狞的扭曲起来。
叶向高顾不得这些，对徐文璧说道：“定国公，本阁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谈一谈！”
二人离开大军数十步后，叶向高阴冷道：“定国公以为，此事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你能得到陛下的赏识不成吗?”
“燕王朱泺现在有了忌讳，你更应该抓住机会！”
“若燕王朱泺不是谋逆，那你们五军都督府越过朝廷调兵，算什么!”
“成则整个京师都在你五军都督的掌控之下！”
徐文璧听的，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
他哪里听不出叶向高这话暗示什么！
他看着叶向高扭曲狰狞的阴阳脸，心中寒气直冒。
夺门之变！
叶向高他们竟然有意要再造夺门之变！
“定国公，三大营再差劲儿，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战败吧?
只要一天时间，北直隶各地卫所的勤王义军就会源源不断的抵达京畿！”
“常胜军再厉害，我们凭借兵力的优势，也能耗死他们！”
叶向高为了增加徐文璧的信心，不断的分析着。
“叶阁老，我要想一想，我要想一想！”
徐文璧心乱了，夺门之变让徐文璧怦然心动。
若是成功，他凭借着手中的兵权，就连沈一贯、叶向高都得求着他！
可失败了呢?
成功后，会不会被沈叶出卖！
要知道，夺门之变立功的武将，最终的结局都不怎么好！
⋯⋯⋯
“夺门之变，夺门之变！”
延禧宫。
郑氏听闻于慎行说的夺门之变，面色也变得一片苍白：“沈一贯、叶向高他们一旦在解除都人子后，很有可能再造一场夺门之变！”
“娘，到时候他们是支持我，还是支持坤宁宫?”朱常洵很聪明，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旦发生夺门之变。
那么谁当皇帝的决定权就不在他们手中，而是在沈叶二人，以及京畿掌控兵权的五军都督府！
“我们母子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李氏父子，去，你马上出宫，去找李如桢，待在李如桢身边，一旦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你马上向李如桢许诺，只要辽东支持你，辽东封王！”
朱常洵面色变了变，不过却没有反对，点头应道：“孩儿这就出宫！”
⋯⋯⋯
“嫡皇子诞生，燕王铤而走险，陛下，燕王铤而走险，必须解除燕王兵权！”
“燕王野心已昭然若揭，陛下，燕王借改革之名，行窃国之实！”
⋯⋯
朱常洵刚刚出宫，就听闻宫门外卫所武官的哀嚎谏言，他的紧张都不由减轻许多。
冷笑自语道：“都人子，看你怎么应付眼下的局面！”
驾！
⋯⋯⋯
与此同时。
坤宁宫。
“陛下，皇后高龄生产，有些难产！”太医慌张走出来，忐忑不安的汇禀道。
骆思恭此时也走了进来，听闻太医的汇禀后，他张开的嘴又连忙闭上。
皇帝有些着急，吩咐道：“用最好的药材，若是皇后母子有任何的事情，朕要了你们的命！”
太医慌慌张张离开后。
朱翊钧扭头看向骆思恭。
骆思恭连忙低声汇禀：“陛下，燕王听闻皇后生产，下令常胜军回营，就连骑兵卫都退兵了。”
“不过三大营的扈从前锋却向常胜军大营继续前压！”
哼！
“不用管！让他们给朕闹！”朱翊钧怒而冷哼。
一直到天亮。
哈哈……
紧张焦虑的坤宁宫才有笑声传出。
宫内。
生产的污秽已经清理干净。
皇帝朱翊钧坐在皇后榻边，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爽朗大笑着说道：“你的面子可比父皇的都要大！”
“因为你，你那个皇兄可以被人刺刀顶在脖子上，都选择忍气吞声！”
“你是咱们大明朝最尊贵的公主！父皇都比不上你面子大!”
虚弱的王皇后看着丈夫高兴的模样，不由笑了，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丈夫已经把昨夜的事情都对她说了。
她心中对朱泺昨夜的举动十分感念。
“陛下，你该管一管宫外的事情了。”皇后壮着胆子劝说道。
这是她做皇后数十年来，第一次壮着胆子谏言。
朱翊钧伸手戳着女儿皱巴巴的小脸，笑着摇头道：“让那混球去处理，这事情怎么可能因朕一句话就轻松结束！
“这一次，朕冒这么大的风险，岂能就这么收场！”
“事实证明，他心中是顾念着你的好，只是种种原因，他不能表达罢了。”
陈矩站在旁边静静听着，总算明白皇帝为什么在之前，一直看汉书，武帝与戾太子的节选了！
他心中暗暗捏了把汗。
稍有不慎，汉史发生的事情，史书斑驳字迹展现的刀光剑影，父子骨肉相残，就会在昨夜发生！
“皇后诞下皇女！”
“还好是皇女，昨天夜里的动静可怪吓人的，俺家孩子一晚上都在哭，皇女燕王就不会铤而走险了吧?”
“屁！什么燕王铤而走险，俺家一个亲戚昨晚就在城门上值守，看着清清楚楚，皇后生产的消息传出，常胜军尽数开出大营，都在燕王的命令下回营了。”
“对，我一大早还悄悄出城去看了，常胜军在营内，三大营的前锋倒是逼近了常胜军的军营，刺刀都顶在了燕王脖子上！”
“昨夜城内到处宣扬的呼喊声，根本就是有人在栽赃陷害燕王殿下！有人想要逼着燕王动手，好让燕王背一个作乱造反的骂名！”。
“这话在理！要我说，坤宁宫出生的公主才有面子，燕王的常胜军那可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大明第一等精锐，这位公主殿下，可是能让燕王脖子被人用刺刀顶着，都忍气吞声没有反击，这位小公主面子最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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