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吸溜了一口面条,对二狗子说:“别吵,低调,低调。”
他是真心想低调,我们三个就他结婚了,他老婆看他看的非常紧,严格控制他外出聚友,强子又爱老婆爱的要命,老婆说往东走绝对不往西偏一度,于是他现在也是逢年过节才能出来和我们相聚。
成功人士有成功人士的苦恼,外人没法懂。
“我说你们三位啊。”牛肉面店老板跑过来,“你们蹲在马路牙子上吃牛肉面也就算了,别吓唬人成么?你们仨坐这,每人一碗两块五的牛肉面,已经吓走我好几个客人了!”
我们三人没理他,继续吸溜面条。
自从搬进小二楼,由于交通不便利,我和这帮朋友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今天过节才出来聚餐。我准备把烦了我几天的事情一起问了。
“我问你们个问题啊。”我说,“要是有一帮猫,和一只耗子住在耗子洞里,目前看起来这些猫对耗子没什么敌意,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耗子一口,你说那耗子该怎么办?”
“你就扯吧。”二狗子说,“猫能和耗子聚在一起?”
我说:“你别管,先帮我想想。”
强子说:“反正都住在一起了,那就让那耗子用爱感动那群猫。”
我说:“他们要是不感动呢?”
二狗子说:“揍它们一顿,揍完再问他们感不感动。”
我问:“咱有没有文明一点的方法?”
“只要是生物就一定有弱点,”强子说,“深入了解,攻他们的软处。”
凭这句话你就能看出,企业家要真黑起来,黑社会就得靠边站。
我还想和强子深入探讨这问题,强子他老婆一个夺命电话打过来,强子怎么解释他和我们过节他老婆都不信。
自从强子成为了企业家,强子老婆就认为男人有钱就变坏,严格掌管财政大权。强子钱包里的全部资金从来不会超过十五块。
比黑社会黑的是企业家,比企业家更强大的是企业家的老婆。
强子一口气吸溜掉剩下的面条,挥挥手跟我们悲伤的告别:“这节我算是过完了,我回去了,咱再见吧!”说完,他叹了口气,做了临别赠言:“儿童节快乐!”
“儿童节快乐!”我说,“你这一走,下次我们不知道啥时候再聚了。”
“快着呢,”二狗子说,“七月一号是党的生日。”
我吃完了面条,和二狗子告别,拎着我的浆糊桶挤上了公交车,回家。
我还挺羡慕强子的,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在坟里的人总觉得自己可怜,可连个坟都没有的更凄凉。
走在我前面下车的是村子里面的小孩,牵着他妈下了车,忽然手指向天空,喊:“妈妈,你看那是什么?”
他妈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说:“气球吧。”
我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不是我小二楼房顶么?再仔细一看,那两个人头飘在房子上空呢!
要是村里人走过去瞧见了不得吓出人命!我连忙跑回去爬上房顶,张口就问:“你们干嘛呢?”
男人头道:“我正和我的甜心培养感情。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罗曼蒂克。”
我见马路上有遛弯的村人走过,连忙把他们赶下去:“先回去,先回去,等晚上天黑没人了再出来。”
把两个人头送走,我正松了口气准备从房顶下去,又听得身后有人幽幽的叹了一声。
我扭头看,大舌头吊死鬼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上来,满脸愁容的望向远方,像是有心事。
她的外形不像两个人头杀伤力那么大,坐房顶上旁人一下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我决定不管她,由她坐着。
她这么文文静静的坐着,看起来也挺好。她长得不丑,忽略那舌头,这画面看起来很有意境。
我正想着,一阵风吹过,风吹动她的头发,黑色的发丝飘扬在她的脸边,粘在了她的舌头上。
我错了,这舌头没法忽略!
吊死鬼忽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我闻言一愣,抬头去看她,她这句倒是发音标准,一点都没有大舌头,想来也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了。
吊死鬼拨了拨头发,依然看着远方,表情说不出的寂寥。
我叹了口气,正想安慰她,她又幽幽的叹道:“每逢佳节倍思春。”
才夸她一下马上就变调了,我吼道:“是‘思亲’!”
吊死鬼转头看我,眼睛里竟然带着泪光。
凭我对她的了解,她的抗打击能力很强,绝对不是我吼一句就哭的这个程度。
我一下意识到,这个吊死鬼有软肋!而我现在,似乎就对上了她的这个软肋。
我走到吊死鬼身旁坐下,问:“你有不开心的事?”
吊死女鬼点头:“嗯。”
我笑呵呵的坐下来:“那说出来让哥开心开心。”
吊死女鬼本来眼泪就在眼眶里转,这话一说完,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道:“他……他还没回来……”
我问:“谁?”
吊死女鬼说:“偶丈呼。”
“丈夫。”看不出来她竟然还结婚了,我问:“他去哪了?”
“不知道。”吊死女鬼道,“可素他说让偶等他。”
我问:“那你就好好等他,上什么吊啊?”
听我这么一问,吊死女鬼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疑惑:“上吊?偶不记得了……”她偏着头,越想越疑惑的表情,最后道:“或许是偶等太久,受不了了。又或许……素听到了什么关于他的坏消息。”说到这,她忽然惊慌的抬起头,问我:“他是不是屎了?”
我怎么知道,我问:“你死了多少年了?”
“不记得了。”吊死女鬼疑惑的摸着头发道,“原来的事情偶都不记得了。偶就记得偶要等他……你说他还能回来吗?”
“难说。”我说,“这时间长的让你连生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他说不定早老死了。”
“真屎了?”吊死女鬼一愣,恍然道,“可素如果他屎了,他的魂魄为什么不来见偶,他说让偶等他的,他说会回来的……”
她说着说着就痴了,翻来覆去的重复那几句话。
我见也问不出什么了,就从房顶上下来,男人头正和女人头说话,见我进来,扭头问道:“你一定什么都没有问到,那位小姐死后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说完,摇头叹道:“多可怜!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那个男人,却在这里等了五十多年。”我问:“你知道?”
“当然,我当然知道!”男人头道:“我来这房子比她早。”
我说:“你当时也在这儿住?”
“NO,NO,她搬来的时候我早就已经死了。”男人头道,“不过,我记得的比她多,让我想想,她家似乎很有钱……对,非常有钱,她的父亲是个当官的,这里是她家买下的别墅,原来很大,后面甚至还有个小花园……”
“我见过她的老公,长的很讨人喜欢。因为是别墅,他们很久才来一次,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只有这位小姐。当天晚上我就觉得不对,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没错,第二天我就听到佣人的尖叫,‘小姐上吊自杀了!’”
我问:“你晚上觉得不对没有上去看看?”
“当然,我可是绅士!”男人头打断我的话,然后深情的看了一眼女人头,道,“二楼住的都是女士,我不会随便上楼。”
想当初他在冰箱门口盘旋了那么久,我觉得他说的话很有可信性。
这吊死鬼也是死脑筋,人家不来找她,她可以去找人家嘛。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说不定那人早就投胎去了。
这一投胎,就不知道去哪里找了,警察局也不一定能查出来。
想到这,我忽然脑袋里闪过一丝灵光,人间警察不行,我可以去找阴间的警察——苟富贵和勿相忘!
我是个充满行动力的人,想到做到,见外面天色已黑,马上出门拦了个鬼,问:“看到苟富贵和勿相忘了没?”
那鬼道:“见到了,在广场。”
我走到广场,只见那边乌压压的围了一群鬼。
村子的广场就是一个台子,平时村民唱个戏,搞个文艺汇演什么的,今天白天村里开例会,台子上还摆着村长讲话和村干部讲话时的桌椅没有收,苟富贵坐在中间,旁边坐着勿相忘。
我问旁边的鬼:“你们这是干吗呢?”
那鬼道:“没看到么?开会呢。”
说完,就听得台上勿相忘咳嗽了一声,道:“今天,把各位召集到这里来,是为了一件关系到民生的大事,首先,我们有请我们的领导,苟富贵警官讲话,请大家鼓掌。”说完,手指向苟富贵。
台下的鬼呆呆的杵着,没一个人鼓掌响应。
勿相忘又道:“鼓掌!”然后啪啪的拍手。
他的掌声孤零零的响在寂静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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