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秦迹 > 楔子·故事里的故事

??1912年,也就是民国元年,一只瓷商队伍路经黄县。

  

  夏季向来多雨,碰巧赶上连阴天,走了几天的泥泞路,格外消耗体力。

  

  这是个不足十个人的小商队,队伍里有两辆马车和一个骡子拖的简易木板车。他们脚步赶得紧,本想天黑之前就能走出山林,没想到中间听到了几声闷雷,没过半柱香的工夫,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往人身上砸。脚下的路变得十分难走,哪个要是不小心,一准踩进烂泥里滑个跟头。

  

  眼瞅着天就全黑了,这要是黑灯瞎火地再往里走,指不定出啥岔子,山里的路一旦浇上雨,就算是大白天也不好走。

  

  领头的中年男人看了眼身后的马车,十分焦虑,车上拉的都是易碎的瓷器。

  

  “二哥,这雨咋看也不像能停的样儿,赶紧找地方落脚吧。”

  

  白二哥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的轻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上哪去落脚。”

  

  “早说不能这个时候进山了,还不如没下雨那会儿就退出去,明天一早雨停了再走,时间充沛,人也犯不着遭这罪。”

  

  队伍里七嘴八舌,各说各的,配合着阴雨天气抱怨连连。

  

  白二哥挥挥手,“好了好了,都不许抱怨,留着体力看好马车,瓷器易碎,多加注意点。四小你干啥呢?”

  

  “二哥你快看!”年龄最小的突然窜到最前边。

  

  几个人全部看向年轻人指的地方,斜坡上面不远处隐隐约约露出灰突突的柱子,显然不是树干,茂密的枝叶把它挡的严实,只能看个轮廓。

  

  “那是什么?”

  

  “像个房子。”

  

  “这山里还住人?”

  

  “别说了,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四小和徐子前面牵马,剩下的人跟我上后边推车,等会儿雨再大点这条坡路更不好走。”白二哥指挥的井然有序,几个人不再说话都卖力苦干,盼着赶紧过去看看那边是不是有户人家。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马车推上去,前边的房子更明显了。一行人加紧脚力,全盼着过去能休息。

  

  “不对啊,那不像住家的。”走在最前面的徐子定睛仔细看,回手拉紧栓车的绳子。

  

  “再走近点看看,说不定是早前猎户留下的,估计现在搬走了。”

  

  作为商队核心的白二哥没再说话。

  

  他们走到那发现原来是个破庙,白二哥指挥着先把货搬进去,几个人手脚麻利,一会工夫就把活做完了。

  

  庙里很简陋,就是个青灰土房,里面有些树枝乱七八糟地堆着,不像人为的,应该是刮风的时候带进来的。

  

  “这是个土地庙吧。”徐子掏出烟袋锅,淋了雨怎么折腾也不冒烟。

  

  白二哥看了看正对门的两尊泥像,已经破旧不堪,“这是狐仙庙。”然后四处走了一圈仔细看看。

  

  回过头来的时候,只见徐子已经在泥像前面拜上了,嘴里念念有词,“狐三太爷,狐三太奶,我们老少爷们都是正经商人,得便在您府上借个宿,您保佑这雨快点停,让我们顺顺当当把货运回去。我们来的匆忙没带香火,要不我搁这儿给您老叩个头吧。”

  

  旁边的四小咯咯直乐,这徐哥也太好玩了。

  

  白二哥皱了皱眉,“徐子你别在那瞎嘀咕,赶紧过来生火,我去那边看看货。”

  

  徐子向来说话算话,扑通一声给泥像叩了个响头,惹的四小笑的只喊肚子疼。

  

  白二哥平时就烦他们瞎折腾些没用的事儿,但此时他最关心的是货物,没空管他们。

  

  磨叽了半天,徐子终于在正中央用树枝把火生起来,庙里一下亮堂了许多。

  

  其他几个兄弟也有样学样找了树枝,隔两三步距离就点上一堆火,把湿衣服脱下来烤。白二哥赶紧怒喝,“点那么多火堆干什么!长没长脑子,你们想把这里烧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把火熄灭,只留下中间那堆又多加了点料,让火烧得更旺。

  

  徐子瞥了眼货物,叹口气,“二哥你别看了,瓷器本来就是易碎品,赶上下雨坏天破损个几件很正常,你也别操那没用的心,过来烤烤火,明天还得靠你领队,等会你先歇着吧,我去清点一下。”

  

  徐子说的轻巧,岂不知听的人都想一鞋底子抽死他。这批货里的蹊跷,别人不知,徐子你还能不知道?!

  

  说起商队浑水摸鱼,私底下运点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是常事,以前比这大的队伍军火烟土什么没捣腾过,然而这次的东西却比较特殊。

  

  这批货另有个名字叫做镀什,绝对是精巧的手艺人才能出的活,更通俗一点叫做空心瓷。

  

  就是说你打眼一看它是个瓷器,实际上只是外面裹了那么一层,里面大有玄机。

  

  这一次裹在瓷泥里面的不是普通的小物件,而是几张奇怪的金箔纸。

  

  “叫我说,这东西毁了更好,现在南边的几大帮派都在瞄着,一有机会那帮人准跟蚂蜂似的一窝上,所以咱不能南下。北边吧,就更别琢磨了,兵荒马乱的,人多眼杂,哪个堂口的人都有,哪天一不留神遭了黑手,东西暴露出来麻烦更大。”白二哥干瞅着货物发呆的时候,徐子已经不知不觉地坐到他旁边,长篇大论地和他嘀咕了一番。

  

  “你说的到轻巧,那我们也不能现在就把它们都砸了埋坑里,就算你有能耐把东西埋了,以后的事怎么办,老太监不找到你头上才怪。”白二哥想问题要谨慎的多,这批货正是京城里头那老太监要他们办的,这老太监不简单,当初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别看大清完了,他这几年风生水起,手里有的是钱,现在是个啥世道?有钱就有权,照样是个说话有力度的主儿!

  

  “我管他那些,我这两天没少琢磨这件事,我觉着吧,东西不能给他。”

  

  “怎么说?”

  

  徐子顿了顿,陷入沉思,“你说这几张金箔纸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他回头张望了一圈,确定别人听不见才又道,“二哥,那东西是地图,你信不?而且还是张不简单的地图,有可能牵扯到大清龙脉。”

  

  白二哥一惊,“你小点声,有些话就算自家兄弟也不能乱说,哪来的大清,大清都没了。”

  

  徐子啧了一声,“大清是没了,可龙脉不是还在吗?!谁也不能把它藏袖子里带走,你甭管谁当皇帝,这事没跑!老太监一点不傻,要不也不能急着让咱们先把东西暂时运到南洋,这东西放在身边就跟一土雷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爆炸,搁谁身上谁倒霉,太他妈招风了!但他舍得扔吗?不舍得啊,这么好的东西他又不缺心眼儿。二哥,你好好想想,咱们不能给他当炮灰,把这东西弄到南洋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一出差错了,我们都得遭殃,但是老太监却可以袖子一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妈的好事儿全他一个人沾了光,坏事儿哥几个扛着,咱咋就这么待见他呢?!”

  

  白二哥的嗓子有点哑,“那你说怎么办?”

  

  “世道这么乱,好不容易安定了一年半载的,龙脉不能现世啊。”

  

  白二哥没耐心听他感慨,赶紧打断,“别搁这瞎煽情,赶紧说重点,咱们还去不去南洋了?”

  

  “不去。”

  

  白二哥愣了下,其实他想到徐子会这么说,但没想到他说的这么果断。

  

  “里面有东西的瓷器出发之前我都偷偷做了记号,咱们把瓷器摔了,东西拿出来,先埋在这。至于南洋那边......”徐子趴在白二哥耳边,突然小声,“东西不去,人去。”

  

  徐子见对方没反应,以为他没听懂,继续详细解释,“毕竟南洋那边老太监的眼线少,本土的各路势力也很少在那边设堂口的,咱们稀里糊涂地把货送到就立即撤,估计暂时还能掩人耳目,等到他们发现东西没了,想抓咱们也难,咱们早躲起来了。等风声小了,再回来。老大,你听我说话了吗?”

  

  “嗯,听了,而且听出你小子不地道了。”

  

  “啥?我咋又不地道了?”徐子吓了一跳。

  

  “说了半天你是想私吞吧,你想在老太监和所有堂口的眼皮底下,玩一回黑吃黑。”

  

  听了这话,徐子冷笑两声,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没承认也没反驳,只说了一句,“你爱咋想咋想。”

  

  “这事不妥。”

  

  “你也不想东西落在那群乌合之众手里,就算没我,你一定也会想个办法保下它,所以这事妥了!”徐子斩钉截铁,一句话卡住对方要害。

  

  “你他妈跟我玩心眼儿!”白二哥压低嗓子骂了一句,徐子已经走到火堆旁边了。

  

  夜深以后,该睡的都睡了,徐子故意打了两个呼噜,推了下身边的人,全部睡的跟死猪似的,自告奋勇守夜的白二哥坐在门口发呆。

  

  徐子走过去拍他,“别打坐了,阿弥陀佛这会儿都睡着了,赶紧动手。”

  

  白二哥没说什么,起身跟他走过去。

  

  白二哥拿着火把照明,徐子轻手轻脚地把有记号的瓷器挑出来,两个人来到庙后面,徐子用火烤了下瓷器底儿,二话不说,捡起石头就是一下子,石头尖儿正好磕在上面,啪的一下就裂开。

  

  徐子小心翼翼地把碎块清理走,从里面拿出一张极轻的金箔纸。

  

  抹了一把汗,“二哥,你看。”

  

  白二哥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两个人忙乎了一段时间,终于把金箔纸全部清理出来。

  

  徐子立刻挖了个深坑,把碎了的瓷器埋起来,以防给外人留下线索。

  

  可能因为紧张,徐子做完这些已经气喘吁吁,他们赶紧回去,两人商定先把东西藏在泥像下面,暂时谁都不说出去,免得一路上人心惶惶露出马脚。

  

  徐子让白二哥赶紧补一觉,后半夜他来值班。白二哥想想也是,明天雨停了还得赶路,得多保存些体力,也就睡了。

  

  刚开始睡的还算踏实,可是睡着睡着后面就开始做梦了,乱七八糟的梦,梦里什么人都有,睡的格外疲,可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隐隐约约意识清醒了是因为鼻子闻到了烧焦的气味和其他一些怪味,伴随着霹雳巴拉树枝燃烧的声响。

  

  刚开始他以为是徐子往火堆里加柴火了,后来发现不对,身边的空气温度明显升高,不一会就浓烟滚滚的。

  

  白二哥一下清醒,糟糕,着火了!他想爬起来,可是腿脚发软,立即反应过来那股怪味是什么,有人点了迷药。

  

  破庙被熊熊火焰吞噬,徐子揣着金箔纸一边沿着坡路逃跑,一边张望着后面的情况。他平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唯独这一次,算他欠了他们的。这几张东西说什么也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他早就想着要私吞走,这里的秘密并不只是大清龙脉那么简单,还牵扯到一个巨大的、绝对不能浮出水面的秘密。

  

  跑着跑着,徐子还是觉得心里不安,回头当即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朝着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而就在抬头的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在眼前发生了,庙宇突然消失,连同熊熊烈火,好像被黑色的夜幕连根吞噬了一样。

  

  徐子揉揉眼睛仔细看,确实一下消失了,心想烧成灰烬也不至于这么快吧。内心的不安迫使他回去看一看,回到刚才的地方发现一片空地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人和这间破庙凭空蒸发。

  

  他觉得事情不妙,此地不祥,必须尽快离开。

  

  他拔腿就跑,忽然听见砰的一声枪响,一摸自己的胸口,全是血,让人从背后打穿了。一口鲜血喷出来,倒地的瞬间,他回头看见一个烧焦了的人,拿枪的手还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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