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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房事件摆平后,周竞老爹和萧持一去了一趟圆度,在那里,周竞老爹遇见儿时的伙伴周大炮。
周大炮一见周竞老爹,眼睛瞪得像知了,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一年周竞老爹和周玉枝逃婚后,数年没有音讯,故乡周家楼的的人都说两人不在人世了,原来住过的几间老房子也给土坯垒了。可周竞老爹突然在边远的圆度出现,周大炮能不惊愕?
周竞老爹嗨了一声对周大炮道:“不认识哪?我的大炮兄弟!”
周大炮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你是……周竞老哥?你还……”
周大炮后面的话是“活着”二字,可话到口边咽回去了。
周竞老爹抓住周大炮的手,完整他未说完的话:“活着,活着,大炮兄弟,没想到能在圆度见到你?”
周大炮眼泪汪汪接话:“老哥哥,那个老朽爷爷早见阎王去了,你这些年咋不回去?”
周大炮说的老朽爷爷就是当年堵着周竞老爹家门骂街的族长老头。
周竞老爹带着周玉枝一跑了之,爹娘却受了连累,族长老头让他们交出周竞,老人哪会知道儿子的去向?被逼无奈,双双吞砒霜身亡。
周竞老爹早就知道爹娘过世了,周大炮这么一提,不禁又勾起他对往事的追恨。两行老泪从布满鱼尾纹的眼角流淌下来。
周大炮慌忙打圆场:“不提伤心事,能在异地他乡见到老哥哥,真乃三生有幸,老哥哥,您还好吗?”
周竞老爹讲了离开周家楼后的流浪情况,周大炮感慨不已,道:“该死的虫尾巴(族长老头)倚老卖老,村上几个年轻人被他逼走了,老弟也是其中之一。驴式的不得好死,一场洪水把他冲得无影无踪,至今连个尸首也没找到!”
周竞老爹没想到周大炮和他同命相连,也是看准一个周家姐妹,被逼来到圆度安家。
周竞老爹长叹一声:“事情过去多年,就不提了,不知兄弟在圆度的日子过得咋样?”
周大炮转怒为喜,说他早就做了爷爷,把家安在圆度后开了个火补门市部,还有一个铁匠铺。
周竞老爹喜不自禁,说天下的事就这样巧,我想买些家什,我家兄弟就在这里作弄,呵呵呵……
周竞老爹让周大炮给他打造了不少家什,什么铁锨、镢头、锄头、斧头、木凿、起子、扳手、钩子、铲子、铁扒、镰刀、铡刀应有尽有。
从圆度回到朱雀山庄,周竞老爹对着明光透亮的家什左观察右端详,口口声声只说打得好,中国独有,世界一绝。还说这样的家什只有关中人才能打造出来。
周竞老爹常以关中人而自豪,说那是天赐地造的风水宝地:江南才子北方将,关中黄土埋皇上嘛。
前些年,有个自称作家的人来关中兜了一圈风,甚么好话也没说,回北京后在报刊上大放厥词,说关中是“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人民齐吼秦腔。”
周竞老爹大骂这厮是中国身子外国头,不了解关中风情还屎壳郎戴墨镜冒称大尾巴羊。
秦腔有什么不好,秦腔是百戏之王,京剧鼻祖。关中是大地中心,人杰地灵。
当年共产党遴选首都,西安和北京就差一票。尽管最终把首都定在北京,可美国总统克林顿访问中国时第一站却选中西安,足见西安在外国人心目中的影响。
西安是古代的长安,长安是关中平原的白菜星星。华夏自西周以来,有十三个王朝在关中平原建都。中华民族的文明在从关中平原孕育,在关中平原成长,从关中平原走向世界。英文chan就是秦字的译音。
关中地处四关之中:东潼关,西散关,北萧关,南武关。
历代王朝,凡在关中建都者大都鼎盛富强,而远离关中,异地建都者,大多贫弱短命。
国民党建都南京是个错误,赵匡胤统一中原后建都开封,一开始就埋下灭亡的种子。
开封地处平川旷野,毫无关隘之险,其子孙又失于德政,存续九代,就被兴起白山黑水的女真人打得落花流水。
开封失守了,北宋灭亡了,徽宗赵佶和钦宗赵恒父子双双做了金国人的俘虏。做俘虏的还有3000大臣、宫娥、工匠,他们一道被押往黄龙府。
金人让赵佶父子穿上藩服跪在太庙举行献俘礼,赵佶父子磕头祭拜颜面丢尽。
这是华夏民族统一以来头一个皇帝祭拜夷狄的祖庙,屈辱悲戚一言难尽。
想起这些,周竞老爹常会怒发冲冠,为才子皇帝赵佶寄人篱下的痛楚结局惋惜不已,更就爱读赵佶在五国城作的那首千古感伤的《在北题壁》:
彻夜西风撼破扉,
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
目断山南无燕飞。
九叶鸿基一旦休,
猖狂不听直臣谋。
甘心万里为降虏,
故国悲凉玉殿秋。
……
周竞老爹自从离开故乡关中平原,在央金淖尔草原落魄时的惨境和赵佶别无二致,可赵佶是失去江山的忧伤,周竞老爹则是失去情侣的悲痛。
陪伴多年的老伴周玉枝走了,走得那么突然,走得那么凄惨,把周竞老爹一个人孤零零抛在雪域高原。那些日日夜夜,周竞老爹生出过不少次死的念头,可最后都放弃了。
放弃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还没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女是死是活,周竞老爹要给阴间的老伴一个交代。
周玉枝一死,周竞老爹完全有条件离开央金淖尔草原,可他不能走,他走了女儿回来怎么办?
周竞老爹留下了,留在海拔4600米的央金淖尔草原,留下来的还有黄缎,牛舍和羊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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