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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里看完这一幕，君羽不由得抚着胸口，老实坐回原位。桓玄坐在她对面，神情倒很闲适，不时挑帘欣赏着窗外美景。狭小的车厢里，因为只有他们两个，气氛变得古怪而沉闷。
虽然桓玄风度翩翩，为人也谦和有礼，可和他在一起总是卸不下防备，无端觉得疲惫。他那张俊脸也像一张玉雕的面具，凡事都隐藏在后面，喜怒不形与色。
相比之下，王练之就会豁达许多，一言一行犹如吹面不寒杨柳风，令人舒畅放松。于是君羽只好闭上眼，把头靠在厢壁上，幻想对面的人是哑巴版的王练之。
“我真佩服你，居然可以一路都不说话？”过西善桥时，她终于忍不住问。
这不满声引起了桓玄的注意，他放下车帘，终于将视线挪到君羽脸上。“公主一定觉得很无趣罢，其实臣在家时，也时常能静默一天。”
“为什么？没人陪你说话么？”
“习惯了，一个人处久了，会不习惯旁人在身边。”
“那么令尊令堂平时也不陪在身边？”
桓玄沉默片刻，平淡道：“他们早已经过逝了。我生来克母，六岁丧父，算命的人说我生来多劫，命也比常人硬的多。”
原来他有这么复杂的身世，难怪整日郁郁寡欢。君羽也不好意思再揭人伤疤，遂转开话题。“你和萧楷到底有什么过结，非到不能见面的地步？”
桓玄叹了口气说：“萧楷此人行洒落拓，也是一个正人君子，只可惜我们在政见上有些分歧，也只能各司其职，各为其主了。”
桓家与司马元显相熟，背后的靠山就是会稽王司马道子，而萧楷等人投靠王谢世族，两派政见不一，加上南北战乱频繁，国势动荡，在兵马问题上无形中激化了矛盾。孝武帝恩威并用，用两方相互牵制，于是打压政僚的争斗愈加严重，晋朝看似一湖恬淡春水，实则早已暗涌多年，大有水火不容的尴尬趋势。
不知不觉到了萧楷所居的瞻园，君羽掀开帘子，对车厢里的人说：“有劳了，你先走罢，事后我自己回去。”
桓玄道：“臣在这里等公主一会也无妨。”
见他不懂自己的意思，君羽无奈解释：“你是无所谓，让别人看见堂堂桓将军在对头家门口，不算以为你是闹事，也还怀疑你是不是来抄人家的家呢。”
一语如醍醐灌顶，桓玄心中感慨：妄我谨慎多年，竟还不如她考虑的周全，真是关心则乱啊。一种异样的暖流滑过心头，望着君羽跳下马车，他才收起笑容，依着车厢缓缓滑下去。
黑暗中响起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公子，你刚才为何不趁机杀了她？”
桓玄冷哼一声：“这么做未免太惹眼，鳖已入瓮还怕想不出宰炖的法子。何不好好享受，磨刀时那份煎熬的快感。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比杀了她还好的法子。”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属下不懂，请公子明示。”
男子并不答话，墨般的眸子浓如化不开的夜，深邃无底。许久，他嘲讽地盯着帘外的背影冷笑：“司马君羽，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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