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闻人卿便起身说了句“退朝”，起身离开了金殿。
秦尚书虽然之前权倾朝野，朝廷遍布自己的人，但是经过闻人卿这一年来，有意地削弱其实力，现在的他已经远不如以前，六部之中，很多他的人都悄悄被替换，就算还在位的，也是官职低，说不上话，帮不上忙。
事到临头，最终能靠的只有他自己，然而，当他上门去找朝中同僚疏通时，却通通得到拒绝，或者直接就吃了闭门羹。
实在没了办法，秦尚书只能亲自去求闻人卿。
但是同样的，闻人卿也闭门不见。
秦尚书很是愤怒，愤怒到恨不得直接举起拳头造反，可是他目前还没有准备充足，实力尚且不够，若贸然行动，万一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他不论如何也不能走这一步。
闻人卿正是了解这一点，才选择在这个时候针对秦赟，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逼秦尚书造反。
因为他已经没了等下去的机会，一旦秦尚书实力增强，起兵造反，他的胜算就小了很多，所以必须看准时机，主动出击。
而秦尚书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很难找到治他罪的证据，唯有从他的儿子身上下手，逼得秦尚书走投无路，举兵反叛，用造反的罪名来收拾他。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虽然风险很高，但胜在有效，而且干脆，短时间内就能看到成效。
秦尚书一连几日都来求见闻人卿，始终没能见到人，可他拿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依然坚持不懈。
就这么过了七八天后，闻人卿估摸着逮捕秦赟的人也该抵达北境了，而且整天躲避秦尚书，委实有点烦，遂让宫人放了行。
秦尚书一进来就扑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道：“皇上，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若他被处死了，老臣就活不成了，老臣恳求皇上，念在臣一辈子为国尽忠，兢兢业业的份上，就饶了那孽子一命吧！皇上……”
闻人卿皱眉叹了一口气，说：“秦大人，这件事朕当日在朝堂就已经说过了，秦赟连犯数条死罪，必须依法处置，否则难以平息民怨，以及抚平朝中诸多大臣的心，朕即便不忍心看着你老年丧子，却也实在没办法，这已经不是朕一个人说了算的事，你求朕也没用啊。”
这当然是借口，身为皇帝，想杀一个人和想保一个人，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就像之前风萸被诬陷为杀害德妃的凶手，闻人卿不愿提杀字，大臣们也就不敢提，最多不过是逼他废后而已。
可这一回不同，主张处死秦赟的人就是皇帝，大臣们自然积极响应，所以如果要撤销秦赟的死刑，也只需要皇帝改变主意。
然而偏偏闻人卿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秦尚书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还不死心罢了。
“皇上，那孽子闯下今日的大祸皆是因老臣教导无方所致，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皇上若要论罪，那就请把臣处死吧！留那孽子一命，算是给秦家留一个香火……”
“朕听说，秦赟早已经娶妻生子了，秦家不早就后继有人了吗？”闻人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人放心，罪不及妻儿，秦赟犯下的罪，当由他一人承担，朕不会迁怒于他的孩子的。”
想在他这里来这套，门都没有！
秦尚书突然愣了一愣，心知现在卖惨事行不通的了，于是只好换个采取谈判的形式，他抬袖摸了一把老泪，挺直些脊背，开门见山地道：“老臣知道，皇上之所以揪住犬子的这些事不放，真正想针对的人，其实是老臣。”
闻言，闻人卿的脸色渐渐阴沉，连假笑也省了，等着对方把话说下去。
“老臣想了很久，自己是就快入土的人了，在朝廷也再混迹不了几年，倒不如提前辞官，早日回乡归隐，过几天太平的日子。至于手里的兵权，臣也会尽快交出来，待犬子从北方回来，就带着一起离开，从此以后，秦家人再也不踏入京城半步。”
说着，秦尚书抬头看向闻人卿，问：“如此一来，皇上的心腹大患便永远消除了，您觉得如何？”
闻人卿没有回答。
若是别人说辞官归隐，再不过问朝中之事，他会相信，但是这种话从秦尚书口里说出来，他一个字也不会信。
试问一个野心勃勃，已谋划好造反皇室自己坐拥天下的人，会这么轻易放弃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所以，闻人卿心里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秦尚书误会了，朕是对事不对人，秦赟犯了死罪，后果就应该由他自己承担，旁人不论做什么，也无法抵消他的罪行。至于秦尚书你，虽已年近七旬，但依然精神矍铄，身体康健，再活个几十年也不是问题，再说，你可是大周王朝的几朝忠臣，又是当今朝堂的肱骨之臣，朕有诸多大事都还要仰仗你，朕着实是舍不得放你走。”
说了这么多，归于两个字就是——不行。
秦尚书终于尝到了无助和绝望的滋味，一口浊气吐出来，瘫软地坐在了冰凉的玉砖上。
“臣已愿意辞官并交出兵权，放弃所有只为交换秦赟一条命，为何皇上却非要赶尽杀绝？”
闻人卿忽的嗤笑一声，缓缓道：“朕这可是跟秦大人你学的，当初你煽动朝中大臣和京中百姓，逼迫朕交出皇后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今天？”
“那日你跟朕说的话，朕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你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身为皇帝和朝廷重臣，应该秉公执法，任何人犯罪都不能饶恕，今日，朕就是这么做的。”
“既然天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那么你儿子就不用说了，更何况，他犯下十八条罪，每一条都是死罪，朕杀他十八次都不足惜，朕又怎么会饶了他？”
秦尚书彻底明白了，不论自己说多少话，都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走最后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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