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每天都疲于应付工作,有时会觉得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但又不得不硬撑,张福生还躺在医院,张若雷真的转投了苏家门下去做人家的上门好女婿。无数公开半公开的场合里,苏老太满面春风被这个说是不是、说不是又是的姑爷挽着,向全世界高调宣布他们情同母子。
两人联手,几占苏家一半股权,把整个苏氏搞得乌烟瘴气。苏老太本来一直安于室,从来不插手丈夫的生意,但自从苏白意外离世,她没着没落,对自己这丈夫似乎也不太放心,三天两头的出现在苏氏企业的董事长办公室,大大小小事情都要跟着插上一嘴,发表意见。
但到底不专业,因此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据说有一次采购部门拿报表,老太太硬要看,损溢也看不明白啊,愣跟着采购部职员呛呛得脸红脖子出,非得让那职员拿出溢出的证据来。
采购部员工解释半天,老太不听就抓住一个漏洞:说那没有的东西你究竟是怎么给我生出来的。那有的东西又是怎么溢出来的。说人整个儿一无中生有,非要把那人给开了。
到最后还是苏父出面摆平。
淮海过去参政议政后,苏父原本也就给了个闲缺,但是苏母不干了,非得上去跟自己丈夫对抗,说自己丈夫一碗水没端平,公司的员工就应该有能者居之,不管他是哪个派系哪个支端上的。
把苏父搞得头大。
再加上张若雷又强势加盟,现在坊间传闻,苏氏企业天天上演六国大封相。
苏父招架不住,转而曲线救国,去找了张福生。两老相对一笑,那时张福生嘴还略歪,说话也不怎么利落,偶尔往下淌口水,还爱哭,尤其看见平辈人,爱回忆,说说就想当年,想着想着那些当年就禁不住老泪纵横。
别人都受不住,听了八百遍的故事,再惊心动魄到后来到耳朵里也份属平常了。
倒是老苏不常来,两位老人家自亲家没作成后再没交集,全凭妻儿老小在那儿胡闹,谁也没正式出面。这下双方落座,还真有点儿恍如隔世之感。
张福生磕磕绊绊仍旧话说了从前,苏父苏云天倒并未从中间打扰,只静静聆听,间或神色凛然。相信他从他的故事里也看到了丁点儿自己的过去或者未来。他们那一辈人,成功发迹的轨迹和心理历程大相径庭。
临走时他欲说明来意,张福生摆手轻笑,告诉他自己知道了。
苏云天也不多言,回了个老礼儿,拱手告辞。
那一天后,张福生又来了公司召开高层会,会议决议就一个,禅让。没有过多的废话,张若雷求仁得仁。但奇怪在老爷子拟的是授权书而非转让书,也就是说他授权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全权代表自己,除此外我又多了一个头衔,独立董事。
遇有重要决议仍需股东大会表决方能生效。
我料张若雷这万里长征是稳稳迈出了第一步,以为他会开心,不想他更添心事的模样,恹恹不快,偶尔走神儿。
“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了?”
我手指扎开在他眼前晃,整张脸也铺开在他眼前。
他瞧我嫣然一笑,反手将我搂入怀中。
“梅子。”
他下颔的骨头真硬,怼得我头皮微疼。
“你喜欢这里吗?”
我伸手握上他两臂。
“怎么问这个?”
“我想让你离开。”
“离开?”
我从他怀里抽离,起身望他。
他很可爱的一呶嘴巴。
“是呀!跟我妈,还有张姨。”
他沉吟一下。
“你说……要不要带张姨呢!你这准儿媳妇儿能不能把我妈侍候好?”
我脸一红,复又将后背贴进他怀里。
“合着你找我是想让我当免费保姆啊。”
他搂得愈发的紧。
“不止是免费保姆。还是免费那什么。”
我笑。
“哪什么?”
他搂着我在自己怀里荡来荡去。
“你知道是哪什么。”
他俯下脸来,在我耳畔低语。
“我想跟你那什么一辈子。直到我再也不能那什么。”
我抿嘴浅笑。
“告诉我,你想套现?”
他身体一僵。
我回过身来与他四目相接,他竟不敢看我,一双眼睛躲开了我的视线。
我扳过他的脸。
“为什么?”
我用拇指轻轻刮他腮边轻浅的胡茬。
“我总觉得你有事瞒我。”
他偏过头去,我执意又把的头扳回正对住我。
“是张家要摊上什么大事儿了吗?还是你在外面惹下什么不能平的大祸事?”
他仍旧不说话。
“你说,我跟你走。”
张若雷回看我,双眸渐红,他一把将我搂紧在怀里,我听见他嗓子发紧,似想说出一整句应景的话来,到最终却只化成两支手上的力量,似要把我搓碎揉烂。
我轻轻在他怀里喟叹,他将两手手指深深插进我发里。
“我答应你,一辈子对你好。”
我将手从衣服里探进他衬衫,贴肉搂紧他。
“用不着。我有时觉得你爱我胜过这世间一切。有时,我又觉得你离我远,像从来不曾认识过你。”
“我爱你是真的。”
“为什么爱?天下那么多漂亮女人?”
他呵呵轻笑。
“你不漂亮吗?”
我从他怀里复仰起头来望他。
“我一生好想安定,男耕女织,举案齐眉。跟淮海以后我一直尽力做好我的本份,没想到结局若此。跟你在一起时不是没有过纠结,可后来我发现……”
我低下头落泪。
“离不开你。”
我仰起头对住他,他双眸极力在我眼睛里搜寻着什么。
“你信命,其实我也信命。对错,我不想究。人世间那么多对对错错,我不是法官。天涯海角,我没什么怕的。”
我转身朝窗前走去,小区里静,这小区里人都极忙,少见有人悠闲在园区里散步,只见成群高低错落绿植生得热闹。
“我这人不像小叶,不像萧晗也不像苏白,我要的不多,就是想跟你在一起,能在一起一天是一天。如果老天见怜,真能给我们一辈子,我宁愿下一世,生生世世都抛了不要了。多生累劫没什么意义。这一生,哪怕半程是好的,也就足够足够。”
窗前景物在眼前逐渐清晰,那是泪水刚涨上来,窗前景物又一一在我眼前模糊,那是泪水在眼眶里凝而将散。
张若雷从身后紧紧拥住我,两人再无话说,也无需多说。
那晚,我听他在我身边辗转反侧。我一直假寐没去惊动他。男人的心事有时要靠自己去消化,我又想起某年,那时淮平三四岁而已,淮海每晚都回来得极晚,回来跟我也不多交言,倒头便睡,可说睡吧他又总睡不踏实,有时整宿整宿烙饼。有时倒是不烙饼,却总能听见他于暗夜里低声喟叹。
是我太大意了。
我翻了个身,张若雷也翻了个身,从我身后弓身将我紧紧搂住,我后背跟他前胸贴得瓷实,恍若两人间无半点嫌隙。
本以为他大权在握这下将大刀阔斧,却不想他又迟迟不肯动手按兵不动。张氏一切如常,只苏老太秦晓变得频频登门。
我见她可怜。
因为她一时打扮得珠光宝气、风华绝代,一时又病容愁容满面、不修边幅就上门。
有一次她来找张若雷,两人闭门密谈良久,后来老太抹着眼泪从屋子里出来,我正跟她走个碰头,躲无可躲,以为她会尖酸刻薄我两句,却没想反对我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梅子。”
她朝我打招呼。
“不怪你。”
她重重拍我的手。
“不怪你。”
直听得我一头雾水。什么不怪我?苏白的死?原本也没我什么事儿啊。但我不宜在此时此处反驳,只好由她。
她倒是瘦了一些,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仍难掩憔悴。我心下不忍,又不知如何宽慰。
苏老太抹抹眼泪,我回身望到她的背影,满眼都是萧杀落寞。
进张若雷办公室,我问他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张若雷也神志恍惚,刚回过神儿来的样子,嘴里应承,却又不知所云。
我不无吃味儿的打趣他,说见了丈母娘想起故人来了?
他一笑,说,老太太说,昨天晚上梦见苏白了。
我心一沉。
“苏白快周年了吧。”
“快了吧。”
我目光悠远,不禁感慨。
“时间快得真快呀。”
张若雷耷下眼睑。
“人一死其实最享福,痛苦都留给活着的人。活着的人是活遭罪。”
我伸出手去握他的手。
“怎么这么消极?”
我以为他是睹人思人。睹了自己的老岳母就思起了老岳母那差一点儿就成他妻子的苏白。
却谁知张若雷在此时又没头没脑加了一句。
“其实,人一死,生死爱恨都应该跟着灭了。是活着的人走不出来,想不开。”
我心里一紧。想问,你想她?
终究没能成言。
那天下午我没出办公室,下面的人来汇报工作我听得恍惚,索性也知道没什么大事儿,现在不止采购部,整个公司都在轨道上,出不了什么大格。
许是那天天阴,天阴沉一张脸,又不下雨,也不落雪,一味阴着,让人捉琢不定下一刻是云开日出还是风云变色。
他变心了吗?
该死。我又不是他的谁,更何况谁变心也挡不住的啊。
由他?
可不由他又能怎样?
小叶在他心里终不如苏白。
吓,想这些干什么?
我仍旧在他身边,是因为他最爱我?还是其他女人都命短?如果她们命长,他身边还会容得下我?
我心乱起来。
(https://www.biquya.cc/id171163/5679307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