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勇平时抽的都是十五块钱价位的香烟,对白杨树实在看不上眼,却不敢驳陈华遥的面子,微笑接过,跨进车斗,说道:“我找了余副校长的秘书小贺,她答应今天早上十点给你十五分钟见见余副校长。”
“哟,架子摆得还真大,连个秘书都这么牛。”
“你别说,象大在行政级别上是正厅级单位,校长是正厅级干部,副校长是副厅级干部,手下那么多院校单位要管,不知多少人求到他头上,当然牛了。我一个小小的辅导员,还没确定去哪个班级,就已经有新生家长拿着录取通知书求我一开学就给他家小孩弄个班长当当,掏出个胀鼓鼓的信封,我没敢收。”
“嘿嘿,小子混得不错嘛。”陈华遥冷笑看着他。
刘进勇连忙举手:“没有,就这么一次,得益于华哥的教诲,我立场坚定不为所动。”
他有点怕陈华遥的眼神。
刚读大一时,因为一次在篮球场的冲撞,刘进勇被大三的几个师兄揍了个满头包,这事还不算完,最后听“消息灵通人士”的劝告,咬牙花钱买了几条香烟去赔礼道歉,让当时正在他们宿舍做客的陈华遥听到,说替他解决。
第二天,刘进勇宿舍门口跪了几个鼻青脸肿的大汉,就是殴打他的大三师兄,这件事震动了整个宿舍楼的男生,从此再没人敢找刘进勇的麻烦。
车子经过门卫室,刘进勇拿出工作证,又赔了半天好话,“青年近卫军”才得以顺利进门。
来到办公楼的副校长办公室,发条短信,秘书小贺出来迎接。
小贺是个不到三十岁的漂亮少妇,精致的盘发,干练的黑框眼镜,短裙丝袜,很有御姐风范,尤其是胸前一对摇摇欲坠的肉团,比刚才在电视上看得那些青嫩的泳装模特还要让人血脉贲张。
陈华遥眼睛努得老直,情不自禁吹了声口哨,差点想把脑袋伸进去。
秘书小贺闪过一丝愠色,看看手表:“你们很准时,小刘,这是你朋友吧,哪届的学生?”
陈华遥马上一脸正色,仿佛正在汇报工作的劳动模范,说:“贺秘书,我是陈华遥。”
刘进勇在一旁赔笑道:“贺主任,麻烦你了。他我同学呢,当年犯了点小错误才退学的。”为了办好陈华遥交代的事,刘进勇前前后后不知说了多少好话。
贺秘书深深看了陈华遥一眼,道:“余校长在里面,记住,只有十五分钟,校长等下还有个会。材料都带齐了吧?”
随贺秘书走进办公室,只见里间宽敞明亮,雕花的立柱、整洁的地毯、古朴的吊灯、宽大的办公桌、密密麻麻的书柜,布置得端庄大方。一位五十余岁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批阅文件。
贺秘书趋前几步,轻声道:“余校长,那个学生来了。”
“哦?”余校长摘掉老花镜,朝陈华遥看了看,眼睛当即眯了起来,光芒闪烁,指指沙发道:“坐吧。”
余校长名叫余修德,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者,脑门的头发已呈现地中海趋势,看过来的目光炯炯有神。
没想到陈华遥掏出一包白杨树,取出一支烟递了过去,笑道:“校长,来支烟。”
当下贺秘书额头就冒出了冷汗,这都什么家伙啊!平时那些学生家长哪个见了余校长不战战兢兢的?他倒好意思给校长敬这种低档烟!
余校长接过烟,陈华遥又给他续了火,这才坐回沙发里。
贺秘书给两人倒了茶。抬身的时候看到陈华遥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肥肉,不由得两眼冒火,只不过碍于余校长在场,加之陈华遥又做得隐蔽,不便发作,咳嗽了几声表达抗议。
“陈华遥,我还记得你,你以前不光在学生中名声很响亮,连很多教师也知道你的名字。”烟雾在余修德面前缭绕,“时隔四年,你为什么提出复学申请?不知道学校已经取消了你的学籍吗?”
陈华遥吸了一口烟,答道:“被学校退学之后,我痛定思痛,努力反省自己的错误,认真改造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勤奋学习马哲理论思想知识和**、***等同志为社会奉献一生的精神。退学期间,我深入到广大群众当中,从根源上查找自己的不足之处,用现实生活锤炼自己,深感到自己的浅薄与无知。为了更好的服务于人民,我经过大量的思索,昼夜难眠,决心重返校园开展新一轮基础知识的学习,希望学校领导能给我一次机会。这是我的材料。”说完递上厚厚一叠卷宗。
单听他说话,只觉言语诚恳有力,便是一个在监狱关了十年的囚犯也没这么高的觉悟。可是看他神色,悠闲自得,嘴里还叼着一支香烟,哪里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根本就像在打牌抽烟与人闲聊一般。贺秘书不禁哭笑不得。
余修德不去看那份卷宗,从抽屉里拿出一份上面盖着十多个红色印章的材料,说:“早上贺秘书跟我提过,我把你的材料调出来看了一下,机密等级很高嘛,你违反了学校的重大纪律,那件事影响实在太大,理应受到处罚,这是学校高层讨论的结果,无可争议。你现在来找我,我也很为难。”
陈华遥微微一笑:“我一直听说余校长学识渊博,公正廉明,对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余修德哼道:“不用拍我马屁,我要是说话管用,直接给你办了。那件事发生之后,若不是邱老、方老居中说了几句公道话,你至今还得在牢里改造。”
贺秘书去年才从云槎区政府办公室调来担任余修德的秘书,并不熟悉校园事务,见他们对“那件事”说得如此郑重,不由起了好奇之心,伸长脖子张望那份材料。
余修德指指材料:“小贺,你拿去看看,好知道这个学生到底是什么人物。”
秘书小贺点点头,接过材料,只看一眼就吓住了,上头标题是:中文系二零零八届学生陈华遥殴打副校长田志文致重伤案。乖乖,原来这是个混世魔王,连副校长也敢打,看看下面,写的是什么?打断左边四根肋骨,牙齿脱落六枚,视网膜脱落,脾脏破裂,肩膀、手臂、膝盖多处擦伤……太惨了。
她继续看了下去。二零零九年三月十五日,因陈华遥与田志文言语冲突,陈华遥怀恨在心,将田志文打成重伤。事后,学校决定给予陈华遥退学处理,并交由公安机关处置。
“小贺,你知道小陈为什么要打田志文吗?打成这么重的伤为什么只给了小陈退学处理吗?田志文为什么没有追究?他现在为什么不是副校长了?”
每问一句,贺秘书便摇一摇头。
余修德严肃说道,“田志文该打。他利用部分女学生学分、毕业、考研等问题,对女学生进行潜规则,这是潜伏在我们校园中的败类。事发之后他也受到了相应的纪律处分,而小陈殴打他人造成重伤,也违反了刑法,学校高层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余修德还有句话没说,正是因为田志文的下课,他才得以晋升,当上了副校长。
陈华遥笑道:“多谢余校长夸奖。我原以为学校会树立我为贞洁卫士什么的典型。”倒是毫无愧色,把这当成自己的一桩功劳。
贺秘书本来对余校长的话颇为赞同,正要改观对陈华遥的看法,听到陈华遥的这句话,禁不住笑了出来,心想这个学生实在是太有趣了,不由得媚目如丝地多看了几眼。
余修德继续说道:“你触犯刑法,致人重伤,行为恶劣,不送去劳教就算好的了。不过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如果你能痛改前非,保证不再犯错误,我觉得还是可以给你恢复学籍的。”
陈华遥顿时大喜,没想到余修德这么好说话,连声应道:“校长英明,您一生致力于教育事业,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钻研学问,埋首着述,不为权贵所折腰,不为金钱所迷惑,乃是象京大学一座光辉万丈的丰碑。我在您的管理下进行学习,一定奋发图强,勇攀知识高峰。”
“马屁拍得倒是够响,不愧是二零零八年高考象京文科的第三名。”余修德哼道:“我给你开份恢复学籍的证明,重新安排与今年新生一同就读,新生摸底考试也要参加,如果不过关的话,就把你退回去!这很重要,你明白了吗?”
陈华遥拍胸膛道:“不就是摸底考试吗?您尽管放心,保证拿优。”
“还有个问题,你必须去找学生部的田倩文主任,由她具体负责你的入学事务,这是程序规定的,我也不能插手……嗯,她是田志文的堂妹。”余修德淡淡说道。
陈华遥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居然撞到了仇人的手上,此行可算是危险重重。呆了片刻,向余修德道谢一番,告辞出门。
看陈华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贺秘书上前小心翼翼问道:“校长,这个小陈闹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还让他复学?”须知田志文虽然不再是学校领导,但也还有一帮昔日部下,恐怕会给余修德造成麻烦。
“他本性不坏。嗯……你先去忙你的吧。”余修德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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