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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乖张之言，龙霆只能讪讪而笑。在寒风中苦等的这一个时辰，他的确在肚子里腹诽了离歌很多次。想想张良当年三次早早来到桥头，都被黄石公抱怨起得太晚赶了回去，想必当时张大贤肚子里的想法与自己方才的抱怨别无二致。
那离歌待得龙霆和秦小桑把冻僵的身体稍微烤暖和了，便让他们靠近火山口坐着。拎起一个鼓鼓的酒囊，仰起脖子狂饮了数口，将皮囊信手扔给龙霆。
“前，前辈！”龙霆从启蒙到现在跟过四、五个师父，却没有一个如离歌这般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师道尊严。自己行止不端也罢，还准许弟子当其面而饮酒。抱着酒囊，龙霆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期期奈奈楞在了那里，秦小桑却抢过喝了一口。
“前，前什么前辈。我有那么老么？喝酒，你们暖和身体咱们开始切磋！”离歌白眼一翻，大声呵斥道。
“弟子叩……”龙霆闻听离歌肯与他们探讨，赶紧上前行拜。按施雷的分析，既然贝姨画技已经入大师之境，被她推崇的武者手段自然也不俗。
身体刚一曲下，立刻被离歌用炼器符硬生生拦了下来，行拜的动作停在半空中。龙霆不知道这又是哪门子古怪规矩，惊诧地抬头张望。只见离歌摇着头说道：“别跟个磕头虫似的，我看着头晕。我不是你师父，只是探讨其中的奥妙而已。你想知道奥妙，我正好也愿意让小桑回到她们的时空。咱们仨各取所需，至于将来你成就如何，那是你们自己的造化，与我无关。屁大个小事儿，谁还指望你拿个牌位天天把我供着！”
“师，是，前辈！”龙霆只好站直了身体，然后揖了一揖，算是拜过了离歌。他只觉得眼前全是星星，仿佛自己在梦游，所谓离歌，所谓火炉，都是梦中制造出来的幻境而已。
若是施雷在此，肯定立刻拎起酒袋来与离歌称兄道弟。江南世家素有魏晋遗风，从王右军东床坦腹，到祖狄击楫中流，追求的都是一种率性而为的洒脱境界。这种人物你若以世俗之礼对他，反而会招惹起他的不快。
离歌见龙霆始终拘泥于师徒名分，果然有些不开心。摇了摇头，叹道。“你这人倒是个厚道孩子，只可以太执着了些。将来吃亏，肯定也吃在执着二字上。封侯拜将的前途有，若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是万万不能了！”
自己现在的性子将来会吃亏，这话一寒和大哥在分别时也曾提醒过。但封侯拜将四个字，龙霆却从来没胆子去想。没遇到施雷之前，他的最高理想是作个管民政的琼台户槽，让那些差役们纷纷赶上来拍自己马屁。后来，他的人生目标就变成了做一个骑兵校尉，带着几百名弟兄纵横沙场。至于侯爵和校尉之间的巨大等级差，对龙霆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美梦，就像街头乞丐眼中的一万斗米和一千万斗米一样，实在没什么分别。
“又发什么呆，难道我说错你了么？错了就直说，我又不会生你的气。即便我生了你的气，你转身走人，谁又怕着谁来！”离歌伸出手，照龙霆脑门上狠敲了一记，佯怒道。
“前辈的话，我大哥也曾说过。只是晚辈学武，并非为了封侯拜将！”龙霆揉了揉脑袋，大声道。
“虚伪，不为了封侯拜将，你学幕天席地干什么？想就是想，男子汉大丈夫想就去争，不想就放，何必心里想着，嘴巴里还故作清高！我还指望你赶走藩人呢？”离歌伸手又敲，龙霆却不再肯拿自己的脑袋当别人的木鱼儿，侧头闪了开去。
这一闪，反而闪得离歌和秦小桑大乐，离歌伸出手里，追着龙霆的脑门狂敲不止。龙霆左躲右闪，把离歌的黑手指头尽数躲开，一边闪，一边气喘吁吁地分辩道：“我本不是为了封侯，却硬装做为了觅取功名，岂不是同样虚伪！”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离歌收手，一把从龙霆怀里抢过酒囊，边喝边问。
这下，龙霆也摸清楚了眼前怪人的脾气，向后退了两步，正色道：“我若学些武艺，至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杜雷他们被人砍死。将来也不至于再让别人为了我送命。至于封不封侯，眼下我只是一个护队，想了也是白想！还有就是与你一样，把小桑姐送回去，我可不想眼睁睁地看她嫁给李千阳。”
“是为了杜雷他们？是为了我家小桑，难道你暗恋我家小桑？那严萍儿怎么办？怪不得昨天你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小年纪，想的也忒地多！”离歌把酒囊放了下来，看怪物般上下打量着龙霆。直到把龙霆看得发了毛，把小桑说得脸红，才叹息着说道：“你这性子，倒像了一个人，难怪贝会让我教导你习武！”
“谁？”龙霆好奇地问道。贝姨安排自己来向离歌求教的事儿，昨日自己和严萍儿根本没来得及说。不知今天离歌怎么猜出来的，心中又把自己和哪位英雄联系到了一块。
“一个呆子！”离歌摇头叹道，向龙霆摆了摆手，示意他在火炉旁稍待。转身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捧了一卷画回来，借着火光轻轻展开于龙霆面前。
画面上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将军，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神顾盼神飞。与其说和龙霆相似，更不如说施雷身上有此人几分神韵。看画功，估计是贝姨亲手所绘，却不知道画中是谁家英雄人物。
“你们一直奇怪贝姨的身世吧！”离歌喝了口酒，叹息着问。
龙霆与施雷私下里曾经多次推测过贝姨出身的可能，却从没敢让第三人知晓。此刻被人一下子说中了心事，脸色大窘，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羞愧味道。“晚，晚辈，曾经，曾经好奇！”
“有什么惭愧的，她那般人物出现在这个雪域里，不惹人注目才怪。任何汉人见了她，估计都会胡乱猜测一二！”离歌却洒脱地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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