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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夕节很快就要到了，在这之前，秦府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事。
灿灿因为偷进了秦老爷的书房被夫人屋里的海棠嬷嬷发现了，秦夫人毫不客气地将他杖死了。胭脂阿琴等丫头们当时都被周嬷嬷叫到外院去看灿灿的尸首，回来后大家都脸色苍白，战战兢兢了好几天才略略恢复了一些常态。
灿灿死的时候秦小桑并不知道，事后才听说。
瑞娘很担心，商量秦小桑：“那书是趁着还回去还是……”
秦小桑眼宇间有点悲戚，沉吟：“灿灿只是私自进了书房吗？”
瑞娘奇道：“当然是违反禁令私自入书房，他胆子也太大了些。”
秦小桑说：“书不用还回去了。”
瑞娘不解，秦小桑却呆呆地望着窗外葳蕤的大树发起呆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瑞娘心想：也是，灿灿已经死了，有什么只管往他身上推就是了。
大家受了告诫，说话行事要比以前谨慎的多，屋子里常常是静悄悄的，秋夕节的气氛也好象受到了一些影响。
秋夕节的前一天，海棠嬷嬷来请秦小桑，说是秦夫人要事叫她。到了顾夫人屋里，原来是为了秋夕节送节礼的事：“虽然说没有正式拜师，但任萍儿那里你还是要亲自去一趟，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让周嬷嬷陪着你去。”
秦小桑一一点头应下，又和海棠嬷嬷去了任萍儿那里。
任萍儿那里已经堆满了礼物，看样子秦小桑她们并不是唯一想到要在秋夕节给任萍儿送节礼的人。
秦小桑在任萍儿那里象征性地坐了一会就告辞了，任萍儿也没有多留她们，让一个称为慕容嬷嬷的中年妇女送她们出门。走在庭院的林荫道上时，有人领了两个少女迎面而来。走在前面的少女容色绝美，发如鸦青，面如春花，目如秋水，身材欣长苗条，穿着浅绿色的罗衣长褂，神色清逸脱俗，犹如独自盛放在角落的一株水仙般淡然自若；紧跟在她身后的女子比她矮一个头，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罗衣长褂，手里提着一个小小带盖竹篮，看不清里面装的些什么。她弱骨纤形，桃面杏腮，虽然比不上走在前面的少女，但也是个花肌雪貌的美人儿。
慕容嬷嬷远远看见这两个少女就停下了脚步，恭敬地低头侧身让步，秦小桑却微笑着打量来人。
那身材高佻的少女感觉到了秦小桑的目光，不由在她们面前停下了脚步，笑道：“好标致的小姐，不只是哪家的小姐？”说话的语气虽然亲切，却隐隐露着股优越感。
慕容嬷嬷立刻上前谄媚地回答：“回慕容姑娘的话，是秦家的大小姐，刚从老家回来，过了秋夕节就要到任先生这里来上课了。”
叫慕容的少女倨傲地朝秦小桑点了点头，然后步履蹁蹁而去。
海棠嬷嬷好奇地问：“这是谁家的姑娘？”
慕容嬷嬷一边带着她们往外走，一边笑着解释：“是方姑娘的贴身婢女。我的世家姑苏慕容世家的旁亲。”
秦小桑吃惊。莫非她是《天龙八部》中那个传说中的慕容复的后裔？不可能吧？
倒真是宰相的门房七品官，方家一个贴身婢女就能对一个过气的钦差的女儿这样，可见在庙堂上的盛焰了！
两人回到秦夫人那里回话，远远的，就看见几个丫头嬷嬷都姿态小心地站在小花园里。
海棠嬷嬷见状脸色一变，对秦小桑道：“你自已回梦竹轩吧，夫人这里我去回话就是。”
秦小桑笑着：“那就麻烦嬷嬷了。”
海棠嬷嬷心不在焉地朝秦小桑点了点头，就疾步朝那群丫头嬷嬷奔去，顾夕颜趁机躲在了路边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后面。只见海棠嬷嬷一去，那群人中就走出一个和海棠嬷嬷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妇人，两人单独走到一边低声细语着。
秦一桑小跑回了梦竹轩，她叫出胭脂：“你快去守园看看。”
胭脂应声而去。
秦小桑有点焦急地在屋里等着，书也看不下去了。
好容易胭脂来了，秦小桑拉着她关上了门，问：“怎样了？”
胭脂脸色苍白，喃喃地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守园的人什么都不肯说。只知道海棠嬷嬷被老爷打得只剩一口气了丢在花圃中央还不准请大夫……”
秦小桑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头深思：“再去探，有什么事及时报过来”。
到了晚上，守园那边有消息过来，说海棠嬷嬷死了。
秦小桑心中恶寒，问胭脂：“报官了没有？”
胭脂奇道：“死了一个下人，又是夫人娘家的家生子，报什么官啊！”
秦小桑眼神幽幽地望着胭脂，半晌说不出一个话来。
她辗转反覆一夜未眠。
第二天秋夕节，秦小桑一大早起来就到守园去给秦夫人请安。
薄薄的雾霭象层纱笼罩着守园，花圃里的花静静伫立，含苞待放，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在花圃上飞来飞去，相互嬉戏，婉转啼叫着，静谧中蕴藏着盎然生机。而守园里的人个个面带戚容，一副如临大敌般的小心翼翼模样，就在离花圃不到五步远距离的地方营造出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氛，把守园径渭分明地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秦小桑夫人早已起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无表情，平常看上去婉约的眉眼此刻却显得那样的呆板。她身边伏伺的人已换上了秦小桑在抱厦里见到的宋嬷嬷。
秦小桑依照规矩给她敬了茶，秦夫人强打着精神应付她：“你先回去吧，晚上让瑞娘陪着你出门走走，金陵夫子庙这两年的灯会办得很热闹的。”
秦小桑比平常表现的更乖巧地听着她吩嘱，门外却传来柳絮儿慎重的禀告声：“夫人，老爷屋里的千阳来了。”
柳絮儿的声音还没有落，屋子里的气氛立刻变得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秦小桑低着头假装喝茶，却偷偷地窥视秦夫人的表情。
秦夫人低垂着眼睑，一副闭目养神的平淡形象，可拿着茶盅的手如筛糖似地轻轻地抖着，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声音平静低沉地道：“请他进来吧！”
柳絮儿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千阳就撩帘而入。
千阳也没有了秦小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圆圆的小脸煞白煞白的，象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的双眼黯淡无神，整个人象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没有精神。
他一进来就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秦夫人叩了一个头，轻声地说：“老爷让小的来给夫人说一声，就说今天是秋夕节，老爷要在瑾园请客，夫人安排一下。”
千阳的话音刚落，秦夫人就猛地睁开了双眼，眼眸中一片祥和平静，嘴角也挂上了笑意，拿茶盅的手也不抖了，好象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温和大方。她轻轻地说：“老爷可把请客的名单让你带过来。”
千阳忙不迭地从衣袖中抽出几张纸递了过去。
旁边的宋嬷嬷上前将纸接住，秦夫人又轻轻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千阳一听，如获大赦般地站了起来，说了一声“那我走了”就一溜烟地跑了。
秦夫人低下头来，轻声地问：“都请得些什么人？”
周嬷嬷打开纸，念道：“礼部尚书邵敏，工部左侍郎方少锋，刑部右侍郎雷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选文，姑娘慕容世家慕容锋。”
秦夫人静静地听着，没有抬头：“你按规矩下去准备吧！”
宋嬷嬷轻声应了一声“是”，然后蹑手蹑脚地下去了。
秦小桑趁机告辞。
秦夫人抬头望着她。
就在这一瞬间，秦小桑发现秦夫人脸上已出现了倦怠之色，好象老了十岁似的。
从守园里出来，她听到树林边有人小声嘤嘤地哭泣。
秦小桑叹了一口气，悄然离开。
晚上很快就到了，秦家和往常一样，把家里的仆从都招集到一起，然后秦老爷和秦夫人两人一起给她们放了红包，留下了几个年长稳重的嬷嬷，其他人吃过晚饭都可以出去游玩。秦小桑是府里的姑娘，自然不能参加发红包的仪式，只听到胭脂回来感叹：“还担心今年不能出去游玩了，谁知道夫人和老爷两人亲亲热热的，我们也得了红包……”
秦小桑心里又是一冷。
她的屋里都是小丫头，按规矩应该是瑞留下来值夜，秋月却主动要求值夜：“瑞端几年没回金陵了，难得遇到这样的时节，又有老姊妹们相陪，还是出去玩玩吧。我是好静不好动的人，留下来守屋。”
阿琴眼珠子一转，说：“这屋子里我年纪最长，还是我守屋吧。你们陪着大小姐出去逛逛。”
瑞娘笑道：“你们都去玩吧，今年我守屋，明年你们再一个一个轮流着。”
胭脂道：“那怎么能行，大小姐那里得有个稳妥的人陪才是……”
瑞娘笑着说：“你们不用担心，我请了周嬷嬷今天陪着姑娘逛。”
秦小桑从小寄人篱下，每年到节日聚会的时候，她都爱独自作画……养成了她不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她笑了笑，说：“不如这样，你们都出去玩，我在家里守屋……”
大家当然都是反对。
谁敢让自己的领导在值班，自己去休息？
秦小桑借口道：“我还有书没有温完，明天就要去任老师那里了，就是出去玩也没有这心思。你们去吧，别当着人说我在家里就是……”
不管秦小桑怎么说，瑞娘就是不同意秦小桑的作法，最后还是周嬷嬷过来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陪着姑娘在家里，你们都出去玩”，这才达成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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