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古剑奇谭2][沈谢]冰魄持一 > 失魂

??二十、

  

  初七一身黑色紧身衣,在夜色中疾奔,脚尖在房顶或墙头轻轻一点,每一次都掠出去十几丈远,如暗夜里惊起的风之幻影。

  今夜执行任务回到紫微神殿时,沈夜并未依照约定在那里等他。

  这并不寻常。

  沈夜对人对己都极为苛求,向来守时。

  未能按时归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还是说……

  初七心里很乱。

  自从与云麟少君那一战之后,沈夜对他的态度忽然变得极为奇特,忽冷忽热,阴晴不定,偶尔眼光落在他身上,眼中的神色常常是疏离而复杂的,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仿佛在厌弃着什么。初七现在已经知道,一个好的傀儡不应该干涉主人,也不需要揣测主人的心思,只要站在原地听命就好。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切,不能做任何可以缓和彼此关系的事,况且,他也根本没有那种能力。

  有时候,他会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吧!

  即便拼上性命,也保护不了主人,甚至什么事也没有做好,反倒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差一点死掉,还要麻烦主人为自己治伤。

  这样没用的傀儡,干脆扔掉好了——主人是这么想的吗?

  无计可施,他只好没日没夜地拼命练剑,练习术法,睡眠什么的显得那么奢侈。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快点变得强大起来,这样才可以保护主人,才不会被主人抛弃。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一切是否来得及。也许在自己变得强大之前,主人已经不要他了。

  今晚,这种恐惧空前的强烈起来。

  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很好地完成了沈夜交予的任务。

  他已经打算好了,回到寝殿见到沈夜时,要恭敬地跪在沈夜面前,脸上摆着和沈夜一样冷静淡定的神态,用沈夜常用的那种毫无情绪的语气告诉他:“主人,您交待的事属下办好了。”

  但沈夜并不在寝殿之中。

  沈夜会不会突然决定不要他了呢?

  但也许,是沈夜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毕竟在这流月城里,有很多人想要对沈夜不利。

  等了两个时辰之后,初七终于决定要去寻找沈夜。

  主人并没有向傀儡报告去向的责任,所以他只好茫无头绪四处找寻。曦小姐那里,华月的廉贞神殿,瞳那里……他身手矫健,行动也足够谨慎,身法快捷如鬼影一般,但各处的祭司们也并非等闲之辈,在华月那里,他差点漏了馅,好在反应够快,没有现形,及时退了出来——否则,不知道主人要怎样震怒呢。

  沈夜不允许他出现在别人面前。

  他未想过是为什么,反正只要能看到沈夜,旁的人他也并不关心。

  

  初七忽然停住脚步,抬头往天上看去。

  一团乌云在夜色中流动,速度很快,挟带着令人厌恶的味道。

  不时有黑色的蝙蝠样的暗影从城中各处飞起,朝着某个方向汇集,小团的蝙蝠暗影相遇时会相互融合,聚成一条条黑色长蛇,曳着长尾贴屋顶疾飞。

  邪恶的蠢蠢欲动的力量正在悄然聚拢。

  初七目光落在正被包围的某个点上。

  那里……好像是回想之间——埋葬死者的替身殉品,供生者悼亡之处。

  他突然想起来,今天似乎是云麟少君替身殉品入葬的日子。

  隐隐想到某种可能,脚步蓦地加快,身子一闪而逝,空中只余一道残影。

  

  回想之间外的偏僻小道上,灯光不知何时变得极为昏沉黯淡。

  一大片又厚又重的乌云浮在半空中,遮天蔽月,雾不知何时升起来的,灰蒙蒙的,将立在小道中央的高挑身影团团围住。

  灯光极黯淡,照不透那片乌云与灰雾。

  沈夜双眼微阖,站在乌云与雾气之间,面上显出梦游般的神情。

  一双窃喜雀跃的眼睛从他头顶的乌云中显现出来,眸中闪着狡诈残忍的光,随后一只尖尖鬼爪小心翼翼伸了出来,难耐又畏惧、焦渴又犹疑地缓缓探下去,不知碰到什么,突然“嗤——”的一声,火星迸溅,鬼爪烧起来,凄厉尖叫声中缩回乌云中。

  身穿祭司法袍的梦游者眉头眉蹙,似要醒过来。

  然而过了片刻,却又失了神志。

  

  沈夜迷迷茫芒中回到了那一年的神农寿诞祭典。

  牵着小曦的手走在前往举行祭典的广场甬道上,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不晓得当日怎么就被谢衣给糊弄了,答应跳那个见鬼的悦神之舞。

  所谓的悦神之舞,和一般的祭祀舞不太相同,是为了取悦于神的舞蹈,活泼欢快又旖旎风情,要邀尽神明的欢心,并且还有双人对舞的环节……沈夜一边神色如常、昂首阔步、稳稳当当走在一众祭司前面,一边恨不得用力摇自己的脑袋——本座那天吃错药了还是被迷了心窍?

  这个时候装病什么的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啊?

  身边这些祭司们很难摆脱……

  四周的人渐渐多起来,不时有族民停在道边躬身行礼。

  谢衣、华月不知何时甩脱旁人,跟到了近身处。都是长相漂亮的年轻人,穿着庄严华美的祭司法袍,面上戴着精雕细刻的黄金面具,一左一右围拢在两侧,唧唧喳喳和小曦说着什么。到处都是欢笑声,还有燃放烟花的劈啪声,吵闹得有些烦人,其实他并未听清谢衣、华月和小曦究竟在说什么,可是眼尾余光扫过他们轻快愉悦的笑容,自家因懊恼而紧紧抿着的嘴角便不知不觉间松懈下来,甚至微微翘了起来。

  走到举行祭典的广场时,到处都是惊喜过度的尖叫声。

  他心里刚浮起一丝无奈:“到底有什么可叫的啊……”然后,自家的嘴也因吃惊而微微张开了。华月更是惊得嘴里能塞个果子,哪还有半分廉贞祭司平日的贞静威仪?只有谢衣在微微而笑,清澈明净的晶瞳里闪耀着自得又羞涩的笑意,仿佛恶作剧得手的小孩儿。

  那个恶作剧可真是大手笔啊!

  整座广场都被偃甲制成的缤纷花树包围了:金色桂子开了满树,香气飘满整座流月城;碗口大的玉兰花骄傲地挺立在枝头,洁白若雪,端庄圣洁;广场外沿的池水里绿萍涨了满池,一枝枝荷花箭一般立着,正随着渐趋明亮的天色缓缓打开花盏,红的、粉的、白的,如一张张含笑的脸……到处都是花,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每一朵都精妙雅致、栩栩如生,随日光而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一阵风过,甚至有花瓣纷纷而落,香风萦绕,花落如雨。

  小曦兴奋地尖叫一声,咯咯笑着,扭动着小身子追逐花瓣去了。

  侍女连忙跟了上去。

  华月半晌才合上嘴,忽然转头,怒道:“阿谢,你不会把所有的香料都给耗完了吧!”

  谢衣挠了挠头,陪笑:“没有啊……还剩一点点……一点点啦……”

  华月一副要崩溃的样子,揪着谢衣问香料到底还剩下多少。

  一名祭司上前迎驾,含笑恭请:“大祭司,祭祀典礼可以开始了吗?”

  

  其实神农寿诞祭典,不外乎是跳舞唱歌玩玩闹闹,烈山部族民不饮不食亦能生活,这一天却会制作各种糕点吃食,将珍藏了一年的酒拿出来痛饮。

  先是迎神舞,再来是贺寿舞,接着是悦神舞。

  祭神之舞是必修课,每个祭司都会跳,沈夜也不例外。

  他换上祭祀舞服,站在祭台中央。翠绿衣袍的袍角上绣有五谷与百草,象征春回大地,神恩浩荡;洁白外裳纯净如雪,象征神明纯洁高尚的品行;头顶镶满宝石缀满花朵的神冕象征神明的威严与慈爱;赤着的双足上绘着荆棘与血滴,象征神农神上行走天下品尝百草的功绩。

  族民跪伏于地,双掌朝天贴在地面,献上最虔诚的祝愿。

  祭台的中央,沈夜滑步开舞,身姿矫健而灵动,力量与柔美,庄严与神圣,欢喜与恭敬,每一寸肢体都诉说着烈山部族人对神明的祝福与爱戴。不久,和舞的祭司上台,一个潇洒的踢腿,轻盈转身,滑到沈夜面前来。

  和舞的祭司所穿为女装,一身纯白纱裙,头戴花朵编织成的花冠,象征着将世间最纯洁最美丽的娇嫩花朵献于神明,面戴着赤金面具,只露出纤秀下颌与红唇,象征着神秘与诱惑。

  此时,角色发生转换,沈夜扮演因满意而赐福的神明,上台和舞的祭司则扮演取悦神明的美丽少女,做出种种诱惑动作与恭敬姿态,向神明邀欢。

  悦神之舞,是信徒将最美丽之物献于神明,以求取神明的恩典,舞姿神圣而充满j□j,有许多肢体接触的动作。

  两人进进退退,时分时合,舞姿在渐趋激烈的鼓点声中越来越灵动莫测,矫健飞扬。

  沈夜很早就发现不对头。

  上来的人并不是华月。

  他将手一伸,和舞的祭司轻盈地旋转而来,柔韧腰肢轻折,仰躺在他手臂上,一双晶瞳透过面具望着他,无辜、窘迫又无奈。

  沈夜嘴角抽搐,轻轻磨牙,“谢衣,怎么是你?”

  “师父,小声点……”谢衣嘴角也在抽动,顺着他的手劲转身逃开,欲拒还迎般舞动着,复又贴近他,举起手恭敬而“迷恋”地轻抚他脸颊,“香料用得太多,华月气死了,把这个差事交给了徒弟……师父您就忍忍好啦……反正就一会儿,他们就一起上来跳舞了……”

  两人努力配合着,然而气氛实在太诡异,动作都有些僵硬。

  终于舞到神明俯身亲吻少女的动作,两人都眼神不善都瞪着对方,他揽着谢衣往后折下去的腰,心里挣扎得厉害。

  谢衣小声讨饶:“师父,您做做样子就成,再弯下去,徒弟的腰要断了……”

  “你活该!”沈夜心头怒骂,勉强弯下腰去,却无论如何逾不过那一步——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的徒弟,师道尊严何在啊……

  青年的面具也遮不住那满脸的窘迫。

  手掌上的腰肢纤细而柔韧,秀美下颌肌肤白皙,仿佛泛着光彩的玉石,微启的嘴唇红润柔嫩,触感想必是极好的。

  那一刻,极为荒唐的想法窜过脑际,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住,全身都僵硬了。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悦耳的鸣叫,一只偃甲制成的彩凤冲天而起,曳着五彩缤纷的华丽长尾绕祭台飞舞。百种偃甲制成的禽鸟自四面八方飞来,追随在彩凤身后,时而聚拢如众星拱月,时而散开如天女散花,阵型变幻莫测,壮丽非凡。

  千百花树无风而舞,各色花瓣纷纷飘落。

  彩凤突然一声长唳,绕着广场飞翔数圈,从池中衔了一朵莲花,将莲花恭敬献于祭台上,百鸟纷纷效仿,衔百花献祭,立足于于祭台前,俯首行礼,神情庄严肃穆。

  祭台下的族民抬头仰望这一奇景,满面惊叹之色,看得如痴如醉。

  这是本座的弟子,古往今来第一偃术大师——沈夜环顾四周,心头涌起一股复杂至极的情绪,似是欢喜的,又似是悲伤的,转回脸,垂眸看向揽在手上的弟子。

  要吻下去吗?

  如是想着……

  却看见了最惨烈的一幕!

  恍惚间只觉一柄利剑自喉间插入心口,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赤金的面具不见了,青年躺在他手臂上,脸色苍白而灰败,胸口绽开了一朵血花,半身的白衣都被鲜血浸透了,湿淋淋的,稍稍用力便能拧出血水来。

  双眼不复平日的清澈明净,涣散视线中充满哀伤。

  嘴唇乌紫,轻轻翕动着,暗紫色的血块漫涌而出。

  他是在说着什么?

  四周突然一片死寂,隐隐仿佛有风沙呼啸之声,时远时近,断断续续。

  沈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不敢凑近了听,疼痛却早已自胸口扩散开去,无从抵挡。

  可他终于还是听到了,

  他说的是:

  “往者已不可追……你我师徒之义早已断绝,旧日种种如川而逝,何必重提……”

  心防终于失守,如筑于沙滩之上的沙城,霎那间无声崩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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