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臣听到云枫等人呼声,心下微奇,抬目望去,入眼处首先见到了洞庭怪叟,少不得面上一搐,狠命将眼睛瞪了两瞪,确认无误后,脱口叫道:“你?!”
怪叟此时心中也是无比惊愕,只觉这一番才真是应了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俗语,望定着季清臣,良顷无语。
一时,却不知那季清臣究竟如何转动了一遭心思,忽而敛了面上的惊疑神色,只朝着怪叟“磔磔”一阵怪笑,随之说道:“哎哟,我道是谁,却原来是你这不死老儿,哈哈哈。怎么,今日你也有兴致来咱们这昆仑山转悠转悠了?”一边说着,一边又打眼瞥见怪叟旁边的云枫几人,紧跟着又一声阴笑:“嚯,今个来得倒还真够齐全的,哈哈,乖徒儿,怎么,想师父了不成?都追来这里了!哦,这不是咱们楚大盟主么,你倒也痴情,我这宝贝徒弟到哪儿,你都跟随着呀!”
云枫、娉婷看着季清臣,双双干咳了两声,却并不答应。一边怪叟已自行回过神来,接上道:“季老怪,我说你是不是闲得无事可做了,抑或是还嫌你那名声不够‘响亮’,竟巴巴地跑到这老远的地方来为恶!怎么,偌大个中原,你都觉得施展不开手脚了么?”
季清臣怔道:“什么,我又做什么了,你老头儿又在给我浑安什么恶名呢?嘿嘿,不过这等事我遇得也多了,还怕再多你这一桩不成?”
怪叟似笑非笑道:“你道我冤枉你了?那你说说,你无端占了人家牧民的帐子做甚?哼,前面不远便是你昆仑派地境,放着山上那许多房舍不住,你偏要抢人家的帐子,想你晌午是吃坏东西了罢。”
季清臣恍然笑道:“哦,我当你说什么,却原来是这个。嘿嘿,是,我是借用了一下他们的帐子,不过之前也都跟他们说好了,用一时便还而且还与了他们好处的,这哪里是强占了!”
怪叟面上微愠,举手指了指那几个牧民:“那你做甚打他们。哼,想你也不是当真同他们商量好的,定是你逼迫得人家将帐子让你!”
季清臣忽从牙缝中挤出“啧”的一声,随之也是指着那起牧民,朝怪叟道:“洞庭老儿,你可瞧仔细了,这是我打他们的么?你且想想,若然真个是我同他几个动手,他们此时可还有命在?哼!”见怪叟被问得无语,心下不免得意,又自接道:“再说,你真道是我与他们借帐子,他们不肯相让,我这才用强么?我季清臣便再不济,也还不屑为此。哼,若非他们多管闲事,我哪里会要小辈同他们为难!”
怪叟听季清臣说完,心里稍一转动,这才想通,料必是季清臣领着昆仑派的几个弟子在人家牧民帐子里干着什么勾当,几个牧民看不过眼,这才要上来制止,如此方遭到了昆仑派弟子的一顿毒打。心念转通,怪叟又转目瞪了一下季清臣身后的那名佩剑男子。那人给怪叟瞠目一望,身上几如霍然遭到雷击一般,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这边怪叟没再理会那昆仑门下,只又瞧回季清臣,心中却暗自忖道:这老魔不知在人家帐子里做了些什么,总不好是纵容昆仑门下强占了人家的闺女罢?不该啊,季老魔虽有举世恶名,却向来不会做这等事情!——琢磨不透,忍不住便朝季清臣问道:“你老怪这会子又干什么断子绝孙的事了,想是又没憋好屁!”
季清臣倒也料定怪叟要有此一问,并不觉得奇怪,微微笑笑,却也不着急作答,只是回道:“你老儿且先别忙问我的不是。我倒要问问,你来此究竟为何,总不好真是诚心看我这老朋友来了罢?哈哈哈哈。”说时间将两眼一眯,挑眉朝怪叟现个无声坏笑。
怪叟知道季清臣什么意思,并不理会他的逗引,只顺着他话茬道:“你老怪物还真说着了,我今番就是来找你的。不过,我却也没想到能在这地方碰上你,早先是想要到昆仑山上‘探望’你的呢!如此,倒也省得我多跑了。”
季清臣听说怪叟确是来寻自己的,少不得微愕,跟着心下灵光一闪,旋即想得通透,嘴角微撇,当下也不多究,只又问怪叟寻自己所为何事,更在后面接讽了一句:“倒也算难为你啦,竟能想到我会回来昆仑山!”说时将声调故意放得与前面的问话略有不同,显然存有其他含义。
别的人不提,只说怪叟哪里会听不出季清臣一语双关,朝对方睃了一眼,却强自稳定着情绪,只拣季清臣前面的问话回应道:“我寻你倒也不为别的,一句话,只希望你能将那干将莫邪剑拿出来,实在那两件东西不能放在你那里!”
季清臣听了竟突然大声狂笑起来,直过了好一阵子,这才定神回问怪叟道:“怎么,你老儿也终究同我一样,脱不出那世俗万物的引诱罢?哈哈哈,那《玄阳宝典》你也端的想见上一见呐!”
怪叟轻蔑一笑:“你真以为我同你一般世俗?哼,什么《玄阳宝典》,老儿我尚还未将它放在眼里呢!想我这数十年的修为,还能希罕那么一部徒具名号的破烂宝典不成?我这一身的武功还不够用的么!”
“嗬,你倒清高啊!”季清臣将信将疑地道:“那你倒说说看,你不想练那武功,却又寻我讨剑做甚,你总不好是想要那干将剑里面的劳什子东西罢。啊,是了,你是想要得了那张士诚的财宝帮这小子……”
云枫见季清臣忽然扯到自己身上来,登时大急,即忙冲口断道:“你休要胡说,我们从没这么想过!”
季清臣看看云枫,假惺惺地安慰道:“嘿,你紧张哪门子。放心,这里已是塞外,随意说话,不怕有人会去同那朱棣告密,你们朱家的人尚还管不来这昆仑山呢!”
怪叟见季清臣越扯越远,到底时下尚有旁人在此,且不论人家知道以后是否会去“告密”,但关于云枫从前的事终究不好再给别个不相干的人知道,当下便将话引了回来:“老怪你也别拿话埋汰咱们。哼,咱们到底和你不是一路,我要那剑,其实什么都不为,只等将它得了,一尽毁了,一了百了,省得谁都惦念着,早晚搅得江湖大乱!”
季清臣听罢,不知何故竟又纵声狂笑:“哈哈哈哈,好哇,你倒真‘先天下之忧而忧’啊!其实你不同我要,那剑便一直在我手里,除你之外,武林中又再有哪个敢来同我讨剑?哈,在我手里跟在你手里不过是一个道理,断乎不会武林大乱的呀!”
“嘿,在你手里,我到底不放心,”怪叟面上忽而现起一个奇异的笑容来:“待你练成了‘宝典’上的武功,那时岂不更要天下大乱!所以,还是让我把剑毁了罢!”
季清臣听了,反越发显得得意起来,用指头遥空点了几点怪叟,摇头道:“你个老东西,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先才还说看不上眼那《玄阳宝典》,如今却又怕我去练。嘿,这可不是自相矛盾么!”
怪叟一时无可作答,只是赌气一哼。
季清臣只又接道:“你这想法倒也着实另人钦佩,我都不免有些替天下人感动啦!不过,可惜呀!”
怪叟闻言心头一惊,慌忙追问:“怎么?”
这里季清臣方欲答言,却听那面帐中霍然传起一声凄厉的长嗥,跟着只又听里面有人恨声说道:“你小子到底说是不说?哼,莫说是咱们太师伯,便是我等的忍耐也是有限得紧!你若再同咱们使心眼子,说不得真要给你使些手段了!”
怪叟、云枫等人听得帐中竟还有别人,且从口气上听来,似乎也是昆仑派的弟子,不免觉得奇怪,相继举目朝帐子方向望去。
季清臣却又接道:“洞庭老儿,你说要亲手毁了干将莫邪剑,只怕此事还并非那么容易的呢!哼,将他给我带出来!”后一句却是说与身后那佩剑男子的。男子得言,恭身应了一声,这就转身入帐。
云枫等人不免更加狐疑,不知季清臣这是要带谁出来,彼此顾盼,只猜不出究竟。
片时,由帐篷内拖拖拉拉地走出十来个人,中间还有一个被两个人合伙抬架着的遍体鳞伤之人。几人来到季清臣身侧,两个架人之人将所抬那人狠命朝地下一撂,之后便随着其于几人一起朝季清臣唤了声“太师伯”。
季清臣也不理会身旁的一干“徒孙儿”,只仍旧朝怪叟道:“洞庭老儿,你应当还认得他的,听说你曾经与那三丰老道两个还特特地寻过他一阵子呢!”
怪叟闻言连忙转眼向地下那人望去,和着那人满面的模糊血渍,仔细辨认一回,忽而冲口惊呼道:“啊,你……你不是欧阳么!”
对面那人听见怪叟声音,鼻中呻吟一声,微略将眼皮抬了半抬,无力地朝前面扫了一眼,见得前面所立一银发银髯老翁煞是眼熟,不禁又使劲将眼睛睁得大了一些,望定片时,忽以一种非常虚弱的语声冲口呼道:“啊……洞……前辈,您老……老人家救……我……”
怪叟见对方有所回应,心下更加认定,叫道:“你……你果然是欧阳!你怎的成了如此?!”当说到后面一个问句是,目光却霍然朝季清臣扫射过去。
云枫众小听说眼前这个“血人”便是那铸剑师欧阳,也同都为之一讷,几双眼睛充满惊异地在怪叟、欧阳以及季清臣三人之间游移不定。
这边季清臣却回望了一眼欧阳,之后无问自应地朝怪叟道:“你只放心,他还死不了,毕竟动手的不是我。嘿,这小子性子倒真硬挺得紧,竟然软硬不吃,想我季清臣要从别人口中知道些事情,还从没如此艰难过!哼,这才着孩儿们给他吃了些苦头。”说时,其人面上似乎还泛起了几丝无可奈何的愠怒。
怪叟又向欧阳张望了许顷,只打量他受的似乎确实都是一些外伤,看来虽重,但一时尚还并不致命,心下稍安,这才又转向季清臣:“你老怪捉他做甚,他又哪里招惹你了?”
季清臣鼻中冷哼道:“捉他做甚?不捉他,我如何能知道那干将莫邪剑的开法呀!”
“那你……”怪叟本待要再发责怪之辞,忽而脑中一转,只觉季清臣那话并不大对,暗自一忖,即又转言道:“什么?你……你是说……那剑你到现在都还没……”
“哼,可不怎的,”季清臣气得切齿道:“我得了双剑也有不少日子了,只可惜始终都没能将它们打开,不然我还寻他做甚!”说着斜臂一指身侧如一滩烂泥般软在地下的欧阳。
却说季清臣那话一经出口,这里怪叟、云枫等数人心下当真是惊喜各半,彼此狐疑相顾,直都有些不能相信耳中所闻。
一时,怪叟愣瞪着俩眼向季清臣道:“怎么,这……这是怎么回事?”
季清臣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老小子,这不正合了你的心愿么,你不是正担心我早已学得了‘宝典’上的武功之后来寻你晦气么!哈哈哈,如今可好,我除了那两柄剑,倒什么也没落着!哼!”说着将身一旋,转得将后背朝向怪叟,跟着又以手掌在脚边欧阳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有什么不解的,你竟还是问他罢,就只怕你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说着,猛一发力,在欧阳头上一按,其间倒也并未发动内劲,只是以一股极大且迅的外力将方才勉力支撑着坐将起来的欧阳又推得爬在了地上。
怪叟心内早已疑窦丛生,只不知该从哪里问起,怔了好半晌,才迟疑着道:“欧阳,这……这究竟怎么回事,那剑……真、真的没给他(季清臣)断开么?”
欧阳趴在地下喘息了几口,随之又努力着想要再次坐起,然而费了半天的劲,也终于没能起来,只是接连着在那里“吭哧吭哧”地急喘。
怪叟见得不忍,便举步上前,欲待将欧阳扶起来,好使他待得舒泰一些。怎知道方才迈出三五步,便立即迎上一人,抬起一掌挡住怪叟,示意不可近前。怪叟打眼一照,见是最早见过的那名昆仑门下,心里不禁有气,只待要教训一下这“小子”。当下,怪叟身随念转,猛一霎身,“嗖”地一下即如一阵清风般闪在了那昆仑门下旁侧,口内道一声:“小辈,你还不佩拦我!”话音尚未落定,右手已在其人肩头一搭,也不知使了怎样一重力道,轻巧朝旁里一推。再看时,那昆仑弟子便如一只断线纸筝一般斜飞了开去,一仗之后,方才重重摔下地来。
那昆仑弟子扶着腰站立起来,满脑子莫名其妙,想不通自己是如何给人家摔出来的,只是又气又恨,高叫着挥拳奔上:“老头儿,你待要……”奔了半程,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只见迎面怪叟侧身平空朝自己这面单推一掌,初时未解何意,正待转念,蓦觉一股无形劲风奇袭面门,登时暗叫声“不好”,一时就待扎马立定,怎料得对面那风的力量竟如此强大,方才触面,自家便已给双脚离地地兜飞了起来,口中禁不得大叫“哎哟”。
那昆仑门下再次打空中着落时,又已是了一仗开外,只是这一回,却老半天躺在地上没能起来,似乎是给怪叟那股平空掌风冲得有些头晕眼花。
这边余下一众昆仑门人见到同门给人如此轻松“拾掇”了,不禁都是又惊又怒,“锵啷啷”一阵金铁鸣声,都掣出了腰间长剑,齐指向怪叟。
怪叟也不多理,只怒目朝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狠命瞪了一眼,沉声道:“怎的,你小娃也要作死?”那人闻言又见了怪叟眼中目光狠毒,竟不知怎的,心内着实一凛,手上一颤,一时没把握住,反将长剑脱落在了地上,其人也随之朝后面急退了三五步,站定时,心中犹未转得平静,只还是望着怪叟,浑身打战,喉咙里不住朝下面咽着吐沫。
季清臣觑了一眼怪叟,之后又环视一回那几个同门“徒孙儿”,嘴角上现一冷笑,便摆摆手示意众人将剑收了,跟着道:“退开罢,凭你几个小娃,即便合力而上,也不消十招便全都给他拧下脑袋来啦!”几人闻言,俱都不敢再冒然造次,连忙敛了长剑,相继退去一边,其中倒有两个还想着去那边搀扶那个给怪叟掌风“收拾”了的同门,口中一叠声叫着:“师兄,师兄,你没事罢!”
怪叟却已不再顾及旁人,只来至欧阳身前,俯身查看了一回他的伤势,之后将之搀扶着坐起来,使其在自己一条臂膀内倚定。
季清臣瞧着怪叟,冷冷一笑,之后略微走开半步,沉着嗓子道:“洞庭老儿,你且问罢,看看你老家伙是否比我好使一些。嘿嘿嘿!”
这里,云枫、娉婷等人也都相继围来了怪叟身边,只是一时都不敢真如怪叟一样全无防备地蹲身下去,毕竟此间尚要仔细着旁边还有着一个阴险毒辣的季清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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