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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安路一百二十五号——
我顺着地址一直往前走,路过了家门前,大概有在学校操场里跑两圈的距离,遥遥的望见了那个门牌。
从来没想到柯竟居然会住得离我家这么近。
那种感觉有点像上着课的时候突然听说《风驰电闪》里的男主角就住在自己的家的厨房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骗人的吧”。
柯竟更像是住在城堡里的人。
过于美丽以至于让人惊悸的脸庞,只要不说话不吃东西就会显得高贵,明明什么都没在想,却会给人一种深沉莫测的错觉。
只有神秘的城堡才跟他的气质更相配。
可是眼前的这座房子除了大一点新一点之外,怎么看都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公寓,想到柯竟也会有邻居,也会有奇怪的女人在头顶上跳踢踏舞,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搭电梯上到十一楼,在最左边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门半掩着。
主人好像正准备出门的样子。
我小心翼翼地探进头去,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柯竟!柯竟!”
他倒在地上,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脚份外苍白,头顶上的绷带解开了,血流了一地。
我吓得全身发软,急忙拿出药和绷带来给他止血。
就知道他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永远要用一种谈论路边垃圾的不耐烦的口气说着“没关系……”,要不是我来看他,死在家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我手忙脚乱,不专业又粗鲁的动作可能弄疼了他,他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在眼睑后露出了一丝曙光。
“樱桃……”
“我在……”我捧着他的头简直要哭出来,“笨柯竟,你差一点就死掉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上的纱布:“很沉。”
“不会吧……”我觉得抱在怀里还是很轻的样子。
“两回事……”柯竟可能是因为失血,说话的语气也轻飘飘的,“你是用手捧着,我要用脖子顶着自己的头……”
“手腕要比脖子细啊……”
“你可以用手提起水桶,脖子能够提得起来吗?”
这倒也是。
“不过你忍一下吧,伤口愈合了才能拆纱布,要不然血会流出来,一直流到没有为止……”
柯竟对伤口愈合了才能拆纱布的前景似乎很烦恼:“那就让它流没有吧……”
“柯竟……”我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他都是因为我才弄成这个样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要哭……”柯竟摸了摸我的脸,“你哭起来的样子……很像樱桃……”
我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我本来就是樱桃。
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柯竟说的像……应该是可以放到嘴里,咀嚼,吞到肚子里的那种樱桃……
即便我给他包扎伤口,拼尽全身力气拖到床上,并且把水端到他面前,一口一口的喂他喝下去,他心里想的还是那种樱桃。
我翻了翻口袋里的钱,还剩下二十几块。
现在樱桃的市价又贵得离谱。
犹豫了许久我还是走出了门去,在小区对面的超市里买了一斤樱桃。
回到屋子里发现柯竟已经睡着了。
雪白的脸比旁边的床单还要干净,睫毛长得像是用笔画出来的,总让人有一种“好假”的感觉。
我在床前蹲了下来。
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播弄着他长长的睫毛。
“我喜欢你,柯竟……”
如果他现在醒着的话,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黄昏时候浅淡的阳光透过窗子铺在了床上,有鸟叫的声音……远处的人在唱歌……汽车鸣笛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垂了下去,再垂下去,脸在柔软的床单上轻轻一碰就粘住了,深深地陷入……
安静而平和的梦。
也不知道几点钟了……
眼晴一眼开就被另外一双眼晴吓了一跳。
和浅色的头发不一样,眼晴的颜色却重得像被什么东西染过,直视他的时候会被那种颜色吸入,渐渐地麻木冰凉。
一动也不能动。
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过来。
“柯……柯竟……”
“不要吵……”
“桌子上有樱桃,那个更好吃……”
嘴唇碰到了温热的东西会变得更热,这好像是热传导平衡定率,而不是阿基米德定率……一百遍都白抄了……
思绪在半空中轻飘飘地绕了几圈,直到嘴唇上彼此的温度一再统一,才被送回到了原地。
柯竟目不转晴地看着我。
那种眼神我从来都没有在他脸上觉察过,那么陌生的,太过于深情而专注……好像要透过了我,去看另外一个世界……反而让人觉得没有办法承受……
我被那种眼光看得有些惊悸,叫了两声:“柯竟……柯竟……”
他把我的手指送到了唇边,轻轻嘘了一声。一下下的轻啄……
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像高血压发作的病人,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脸红得要爆裂了。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热情?
因为我来看他终于感动了?还是因为我给他买了樱桃?
“你怎么了柯竟?”
“樱桃你真可爱……”
我被他夸得心慌意乱,觉得不真实:“为……为什么这么说……”
柯竟微微地笑了,浅色的头发,深色的眼晴,雪白的皮肤,那样一个人笑起来就好像动画片里虚构的人物突然跳到了你面前。
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他。
高温传染了手指,热到这种程度就有熟食的嫌疑,所以听到柯竟说“你的手好香”的时候,我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你喜欢玉米味还是五香味?”
“什么?”柯竟反问。
“手指香肠啊……”我抽回自己的手,不想让他咬我。
“樱桃味。”柯竟犹豫了一下回答。
“没有那种味道。”我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火灾似的扑上来,好像是为了掩饰那种泛滥成灾的喜悦,我有点粗暴地转移话了题,“你家里怎么都没有人。”
“都在国外。”
“真的假的?留你一个人?”我下意识地往四周打量,屋子很旷,家具太新又不合适,像从别人家偷来的。
“假的。”柯竟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假的你还敢说!”
“你要问的。”
跟柯竟说话简直是一个逻辑思维的大坑,不小心就会被他装进套子里,我放弃了“是你对还是我对”这种没有休止的讨论,问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你饿吗?要我做饭给你吃?”
基本上不用想就可以得到肯定的回答。
柯竟点了点头。
厨房里只有宽面条和鸡蛋,用来做面汤给病人吃再合适不过,水放进锅里,我眼睁睁地盯着它等着它烧开,过了十多分钟才听见里面沸腾的声音。
刚举起面条准备往里扔,忽然全身一紧,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对面的玻璃可以看到那个人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他把下巴顶在我头顶上,我举着面条的手没有地方收留:“柯竟……我要做饭……”
心跳得好像随时会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知道。”
“你要放开我才能做。”
他果然放开了手,下巴却一直赖在我头上。
一个人受了伤之后果然会变得脆弱一点,我迟疑着回过头,那个下巴从我头顶上掉下来,脸紧贴着我的脸,柔软的肌肤让声音也变得柔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用异常深邃的眼神看着我。
我好像要被那种眼光吸到他的脑海里去,忽然他拂开我额头上的刘海,用指尖碰触着额角上的痕迹,轻轻地说:“我很想你……”
我忍不住微笑:“昨天才你才因为我打破了头。”
他把我的脸扭过去,面对着玻璃。
两个人的影子要比一个人庞大,占据了玻璃的整个立面。里面那个人的手落在了另外一个人脸上,太黑看不清脸上飞起来的红晕……面条不知道却什么时候都落在了水里面,像鱼一样翻白翻白。
“煮……煮烂了……”
手忙脚乱地把面条捞出来,却忘了打上鸡蛋。
我急着给自己的失常找借口:“出去……都是因为你,面条都煮不好……”
翻转过他的身体,把着他的肩膀,像手推车一样往外推。
终于到了厨房外面,我猛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听他的声音,脚步声一直没有响起来,我忍不住打开门往外张望,人却已经不见了。
“坏蛋……”嘴里抱怨着,我却微微地笑了。
他说樱桃很可爱,这回我终于肯定,是活生生的而不是放在盘子里的樱桃——他说她很可爱。
他说很想她,虽然只不过隔了一天的时间。
热传导定率吗?
终于能把相同的心情像体温一样过度给那个人。
喜欢说起来是这么简单的事,两个音节从齿缝间流露只有一刹那的工夫,但为了这两个字拼命的向对方靠拢,拼命的想让他体会,却是那么辛苦又辛酸的过程。
幸好他能明白。
幸好幸好……
世上最幸运的事,莫过于一颗树上的樱桃想跳到地面找草莓,却发现草莓也把自己变成了樱桃。
我胡思乱想着把鸡蛋打进锅里,看着它迅速地结成了结实的堡。都捞进碗里才想起来,又忘记放盐了……
“盐盐盐……”我简直抓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丢三落四。
桌子上没有盐……
菜板上也没有……
调料罐里空空如野……
我翻开头顶上的碗橱……下面的柜子……最后终于在后面的储藏室里发现了盐。
但是和盐一同被发现的——还有一块石头。绽蓝色,蓝得让人心头发凉。我把它慢慢地放在掌心里,看它宝光流转,有如魔咒。
现在都流行把价值连城的宝石丢到储藏室或者床头柜里?妈妈和柯竟还真是不约而同的相像。
但我该想的似乎是另外一些事,同样的东西,只不过是改了个颜色,为什么柯竟的房间里也有魔界的痕迹?
说巧合也实在是太自欺欺人了点。
我把宝石放回去,接触到灿烂冰凉的部分的手指也开始变得冰凉。
坚硬的石头把我刚刚热起来的温度,像黑洞一样的吸食了。一直鼓励自己要勇敢再勇敢一点,要坚定再坚定一点,可在这铁证如山面前,那勇往无前的心情简直像个不成体统的笑话。
我把做好的饭放在桌上,柯竟不在客厅,可能去了别的什么房间,我穿过客厅,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外面天已经很黑了。
风吹过来,因为穿得太单薄,被吹透的身体泛着惊人的凉意。温暖一个人这么难,要经过一万次的长途跋涉,为什么凉透却这么简单?
柯竟和九玄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也是为了寻找那什么所谓的魔王才来接近我的吗?
可爱的樱桃,或者很想我之类的话,都像动画片里通过技术才能活动起来的人物一样,只不过是高超的演技吧?
凉意迅速渗透到了脸上。
我反手摸了一下,却发现手背上到处都是水渍。
天冷到一定程度,那就是要下雨了。
被风凉透的身体感觉不到寒意,所以在冰冷的夜里走了很久才知道,其实是真的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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