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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雪音没有来找我。
我家和雪音家在同一条路上,她要去学校必须过我家门口,我常常会在刷牙或者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樱桃快点,干你哦!”
那天早上我一直等到将近八点,她暴躁的吼声却一直没能响起来。
上午第一节课就是“拉门”,我们跟着九玄把这个动作再次重复一百遍。也一直没有人提出异议。好像我们来学校就是为了学习怎么样去打开一扇门。
雪音一直用痴迷的眼光注视着讲台上的老师,如果我告诉她昨天晚上这个沉默又帅气的男人闯进了我的卧室,并且被我一掌打飞到窗外,不知道她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但我紧紧地闭着嘴,比新买来的保险柜还要严实。可能在潜意识里,我觉得雪音不会相信我。
一本书上说,女孩子到了十六岁,友谊就变成了罐头里的鲜肉,即便没过保质期,那味道也是不怎么好吃了。
我希望我和雪音的友谊永远都不要被装进罐头里,可是这世上的许多事,真的不是握紧了双手向上天祈祷就可以如愿的。
下午我到图书馆里,顺着英文字“m”往下看,《魔幻花园》《魔法pose》《魔杖的故事》,我随手翻看着,忽然被一部《魔界风云》吸引了注意力,踮起脚尖,好容易才从架子上抓下来。
封面已经旧成了卫生间里的手纸,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但不知道为什么,捧在掌心里的感觉却份外神秘。
小心翼翼掀开第一页的那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像人声喧哗,又像是音乐声齐鸣,往四周看了看,却仍然是寂静而冷清的图书馆。
周围边一个人都没有。
我低下头,看到扉页上触目惊心的谏言:当你把这本书拿在手中,那么你的命运将会随之改变。我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接着看了下去。
故事开始于两千年前的魔神两界。
魔王被众魔景仰,法力无边,神通盖世,但不管书里面用多美好多谄媚的词汇来形容他,我总觉得他是个很无聊的人。
他引诱了神界最美丽的天使乔,据说那是有深意的。
我找遍了全书也没找到深义在哪里。
天帝为此震怒。贬天使乔下界,并且施于永生永世的诅咒。他将不能再化身为天使,不能有爱,不得善终!
天帝向魔王抛下战书,决心要让他为侮辱了天界而付出代价。一时间风云变幻,魔神集汇,架式拉得挺大,可天帝与魔王的恶斗却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原因是魔王弃权。
换句话说,就是不跟你玩了。
天帝怒火冲天地印封了魔王,逐他下界。
自此魔界群龙无首,一撅不振,魔王的旧部为了重兴魔界,想尽了一切办法寻找魔王的踪迹,却始终得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一点消息。
我把那本书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发现封底的扉页上有一张魔王的画像。
太……太……太漂亮了。
我呆呆地看着画中人,像是魂魄都要被他深不见底的眼晴吸走。
九玄和阿夜的脑子乱秀逗一把,我倒有哪一点会像美丽绝伦的魔王了?他抛出一根头发都能颠倒众生,至于我……我……我脱光了衣服在路上跑,不太悲观的话,总会有警察叔叔看几眼吧。
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把书放回原处是个大工程。
掂起脚尖,头呈一百八十度直挺挺的往上蹿。我哎哟一声痛叫,撞到了大排大排的书柜上。
书柜被撞得摇晃了几下,开始只有一本书掉下来砸到头上,我下意识地一抬眼,就看到上千册藏书暴雨般直砸下来。
我抱住头蹲了下去。这时候忽然有人压在了我身上。书像子弹般的声音让我牙酸背痛,想推开那个人,可是他死死地护住了我。
许久之后,一切归于平静,我从书堆里挣扎着把头露出来。
扭过脸去先看了雪白的校服。而后一滴血落在衣领上,两滴,三滴……我去看那个人,他捂着头,血从指缝间直往外涌。
“柯……柯竟?”
我以为会是九玄阿夜或者其他的什么人,就算雪音我都不会太奇怪。
可竟然是柯竟。
“流血了,快去医务室。”
“不用。”柯竟站起来,头上的血直流而下,好像瀑布一样。
迅速地在地下积成了一个水坑。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流这么多血……这么……这么多血……
骚动已经引来了其他的人,我急忙扑上去捂住柯竟的伤口,不让他引起别人的注意:“跟我去医务室。”
柯竟的口气有些不耐烦:“我说过了不用。”
“我请你吃饭。”
“好吧。”柯竟一点都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柯竟?”
“啊?”
“要是我请你吃饭,你会不会有一点喜欢我?”
柯竟歪过头想了想:“会吧。”
要不是他的头破了,我真想打破他的头。
医务室距离图书馆不太远,推开门就闻到浓烈的香水味儿。不是我少见多怪,保健室里不管怎么说都该是消毒水的味道更正常吧。
然而眼前情形已经让我说不出话来了。
短裙长发大波浪的美女老师坐在医生怀里,像连体婴一样深吻,直到美女老师摇曳着从我身边走过,斜了我一眼,回过头对医生说:“不许偷吃哦。”
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医生笑了,他个子很高,头发有点卷,深邃的眼晴是迷人的浅褐色。
他很像动画片里的人物。
尤其像那个《风弛电闪》里的男主角。
“怎么了?”他摸我的头,“哪里不舒服。”
虽然口气温柔得可以让人化成水,可对一直流血流血的柯竟却视而不见。
“不……不是我……”我躲开医生的手费了很大力气,把柯竟推到他面前,“他的头被书砸破了。”
“男孩子,有什么关系嘛。”医生的口气漫不经心,手一直追逐着我,会拐弯似的,落在了我手肩膀上,“女生就不一样了,你看你的脸色不大好看,我给你开点药吧……”
忽然柯竟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是我要看病。”
血哗啦一下落下来。
医生也呆住了。
我急急忙忙地替柯竟捂住:“会……会死人吧……”
医生看了看我,再看看柯竟,终于回过头去从医务箱里拿来绷带,像包粽子一样粗暴的裹在柯竟的头顶上。
“不上药吗?”我看得心惊胆战。
医生嗤笑一声:“氢化物要不要?”
完全被这没道德没良知的保健医生吓住了,我一句话也不敢说。
包扎前后不过用了五分钟,从保健室里出去的时候,医生拉住我的手,在我掌心里塞了一张纸条:“小姑娘你真可爱,有空给叔叔打电话。”
我看着那纸条发呆。
真敢说啊……
就算被书砸坏了头,我也不会会送上门来让这个怪叔叔骚扰吧。
“你要吗?”我把纸条递给柯竟。
“这么一小条,又不够吃。”
“要是来换药的时候也许会有用。”我望着柯竟像外国难民一样硕大的包头,包头下面本来就白,现在干脆毫无血色的脸,心里泛起了一丝丝内疚。
柯竟接过纸条,看了一会儿,随手一丢,就在水面上飘走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
虽然柯竟从来不承认,可是书掉下来的时候帮我挡住,医生乱摸他也会去制止,电话纸条被他毫不犹豫的扔掉了,这一切的一切,说明他多少还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柯竟。”
“干嘛?”
“你自己说过哦,只要我请你吃饭,你就会喜欢我一点点。”
“哦。”
“你说哦,那就算答应了。”我把手背到身后去,笑着问他,“你知道答应了以后会怎么样吗?”
“怎么样呢?”
“我们就会变成男朋友和女朋友,每天一起吃饭,上学,说话,你心里不许再有别人的女生,我也不会再去看别的男生。”
“那你会一直请我吃饭吗?”
“柯竟!”我气得头上的青筋爆出来。
“干嘛?”他还是像平时那样闲闲的答应,好像在一旁爆跳如雷的我根本是个傻瓜。
“打破你的头!”
“我的头已经破了。”他很善意地提醒我。
我怒气冲冲地走进学校对面的甜品店里,找了靠墙的一个位子坐下来。
店员把菜单递给我,我转手递给了柯竟。
他点了一个杏仁黑珍珠,一个和风抹茶,一个可可芝士,一个提米拉苏的诱huò,一个覆盆子慕斯,一个微熏卡布其诺,一个情迷黑森林,一个轻乳酪红茶蛋糕。
好像还要接着往下点,我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樱桃,你哭什么?”柯竟觉得很奇怪。
“不要再点了。”
“可是不够吃。”
“我不会吃的,全给你。”
“那也不够啊。”
“求求你。”我好想给他跪下来。
柯竟踌躇了半天才答应我:“好吧。”
我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赦免一样,大大松了一口气。
如果我们在一起要请他吃饭的话,那还是我一个人害相思好了。
我养不起他。
柯竟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长长的睫毛覆在专注深情的眼晴上,雪白的皮肤和奶油相映成辉。他的嘴唇很薄,因为失血而颜色淡淡的,很想让人摸摸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柔软。
但他真的不抬头,一点也不打算谦让我。
家里穷,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甜点。
我也喜欢那美丽诱人的甜香。
但我答应过他,不会吃,全给他。
不得不找一些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柯竟?”
“嗯?”他终于肯抬起头来施舍我一眼。
“你有没有听说过魔王的故事?”
“什么东西?”
我想了想:“就是……就是……”
我把在图书馆里看到的那个奇怪的故事说给他听,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个魔王好无聊。”
“是啊。”柯竟随声附和。
“可是九玄和阿夜说我就是那个无聊的家伙。”
柯竟歪过头,打量了我一会儿:“还好吧。”
还好是什么意思,是够无聊还是不怎么无聊还是太无聊?
“你为什么和九玄阿夜打架?”
“没有啊。”
“说谎,我明明看到了,在学校后花园里。”
“那是他们和我打,他们要找回你的东西。”
“那……那你为什么会把那些东西都吃下去,又不会很好吃。”
“因为饿。”柯竟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那个……”我实在理解不了,“能吃饱吗?”
桌子上的东西已经被扫荡一空。
因为买得多,店家又赠送了一盘黄油曲奇。
当然毫不犹豫地进了柯竟的肚子。
他摸着肚子上面雪白的制服意犹未尽,我赶紧付钱拉着他往外面走,再吃下去的话,虽然这么说对一个为了保护我而流了那么多血的人实在太没良心,但我还是宁愿他用书砸死我算了。
“你家住哪里啊?”我有点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
“广安路一百二十五号。”
柯竟说完我就瞪大了眼晴:“咦,你离我家好近。”
为什么从来都没有碰到过。
柯竟的家会是什么样的呢?布满蜘蛛网的黑色洞窟?因为家具家人家里所有的一切全都被他吃掉了?
我们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偶尔有车路过,刚下过雨的地面被激起一层水花。
我不说话的时候,柯竟就不怎么开口。
如果不开口,他真的是神秘美丽而又充满了王子气质的男孩子,每个女生心里都有关于他的梦想。
“樱桃?”
“啊啊?”我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来望向他。
柯竟把攥紧了的手伸到我面前,手指缓缓打开,近乎透明的掌心里躺着一只孤零零的黄油曲奇:“给你。”
我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忽然间就明白了九玄那天吃到虾的心情。
原来只要那个人肯对你好,不管是一根针一支笔还是微不足道的缝纫线,只要他肯微笑着说一句“这个给你”,那一瞬间就会有为他死也不在乎的冲动。
我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曲奇。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甜美香软的气味在嘴里还有身边的空气中泛滥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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