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大明帝师 > 第六十五章 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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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你且说来听听。”孟光清闭上眼睛,惬意地靠着问道。

  “小人以为,这根柱子上值得关注的并不是这句诗,而在于它的字迹,或者说是在柱子上写下这句诗的人。”沈青十分肯定地说道,而这番言论自然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接着往下说!”曹文举不耐地说道。

  “是,这句诗奇特的地方在于它的笔迹十分磅礴大气,且能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威慑,让你觉得十分压抑。这说明其主人并不是寻常瘦弱的文人,应该是文武兼备,更甚者应该出生于行伍之间。”这个推测是沈青看到那个柱子时就得到的信息,但由于此时重文轻武的习气,堂堂一方州府书院怎么会刻上武人的笔迹?

  三人听了自然有些呆愣,之前杜仲远也直指关键之处在于笔迹,但他却并未和沈青一般说的这么详细?是啊,说出去也很少有人能相信,一府州学竟然将武人的书法刻在柱子上。

  三人互相看了看,曹文举有些想不到的“哼哼”了几下,沈青在心里翻了翻白眼,“这个老头就不能正常说话吗?真是……”不过,像他这种“聪明懂事”的人自然不会大大咧咧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不错,你既然能回答出这个问题,想来也是个思维敏捷,头脑清晰的。”孟光清夸赞道。

  “和这个家伙说这么多干嘛?接着再问啊?”曹文举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老爱拆自己台的好友。

  为了掩饰自己的脸红,孟光清也颇为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下。“好了,小兄弟,接下来老夫要问的这个问题并不困难,只需你说出两点看法而已,你是如何看待现下的科举考试的?”

  沈青抽了抽嘴角,这个问题还不困难,若是自己按实回答,怕会被这三位夫子脱下鞋子狠狠打死,若是不按实说呢?沈青回忆起之前经历的大明官场“官官相护”“腐败灰暗”的一面,又只能狠下心来作答。

  “其实我个人觉得,科举考试中,没有比如今的八股取士更为糟糕的事了!”沈青此番论调一出,屋内众人皆变了脸色。

  “其实八股文没有什么意思,但政府却偏偏以此作为考试的标准,这是为什么呢?当然有人要说,这是一种类似于‘焚书坑儒’的愚民政策。但按照我们目前的现状,皇上哪里会用心创造出这样用意刻毒的制度呢?”

  “刻毒”二字深深地刺进了三位夫子的脑海中,顿时他们的大脑为着这一番惊天言论吓得一片空白……

  “从前唐代考试,一定要考律诗,就因为古诗不容易定标准,判优劣,而律诗要限定字句,平平仄仄,一定要对的工整,一字不合法度就不予录取。标准较容易具体而且客观。”

  “宋代不考诗赋经义,仁义道德。大家一样会说,谁好谁坏,很难分辨,所以到了现在,又在经义中渐渐演变出一个规定的格式来,违反了这个格式就不予录取,这不过是一个客观测验的标准,犹如是变相的律诗,是一种律体的经义。”

  “本来其目的是为了录取真正的人才,但人才却在这种条条框框约束下而消磨了。”沈青不无叹息地说道,显然是想到了这种限定极大的考试导致中国人才埋没或者消失的历史,也联想到了自己所经历的高考,对于这种强制性且弊端极大的方法并不看好。

  顾炎武的《日知录·试文格式》记载,明初之制,可及本朝时事,以后功令并密,恐有借以自炫者,但许言前代,不及本朝。至万历中,大结止三四句,于是国家之事,罔始罔终,在位之臣,畏首畏尾,其象已见于应举之文矣。”

  可见这种简单的文体虽然使得平民百姓皆能使用,但其形式主义严重而且毫无新意,缺乏实用价值,只能作为“博取科举功名”的敲门砖。

  “沈青,你实在太大胆了!”曹文举十分愤怒地训斥道,显然沈青的这一通意见深深地触及了这位传统文人的底限。而孟光清与王志行看向沈青的眼神也不无懊恼,显然也不赞成他的话。

  沈青眼神清亮地望着曹文举,铿锵有力地说道:“难道夫子以为几句‘回乎,人有积生平之得力,终不自明,而必俟其人发之人有积一心之静观,初无所试,而不知他人已识之者,神相告也,故学问诚深,有一候焉,不容终秘矣。回乎,尝试与尔仰参天时,俯察人事,而中度吾身,用耶舍耶,行耶藏耶?’便能打败鞑靼,震慑女真部落?能够革除日益腐败的官场?”

  然而曹文举已有五十高龄,在州府书院里已工作二十余载,全院上下莫不尊敬或是畏惧于他,就连院长等也卖他三分薄面,他何曾如此受过气?今日沈青一番言论,将这个老夫子气的颇为不轻,一把胡须都已经被口鼻中的气吹得直往上飘。

  沈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曹夫子,一张小脸上写满了诚恳和憨厚老实,看来方才从严嵩那偷学的几招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但他这幅“前放肆后憨厚”的模样实在反差过大,看在曹文举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狐狸!一只可以将人气炸毛的狐狸!

  “呼呼,”曹文举开始忍不住喘起粗气,指着沈青斥道,“稚子安敢胡言!”意思就是说你这个毛都没长全的家伙,竟然也敢在这发表些不知所谓的言论,当真是要气煞老夫了!

  沈青闻言摸了摸鼻子,另一只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搓着大拇指与食指,想来是希望曹夫子能够为自己这番话付点精神损失费,接着又暗暗唾弃道:“你的节操哪去了?”

  看到沈青嘴巴不停蠕动,传出的声音却极为细小,曹文举按捺不住,直接拍起桌子怒道:“小辈,你可敢接受我的考验。”这个年过五十的老人一怒而立的样子颇有几分不识好汉当年勇的味道。

  戏都演到这地步了,怎么可能放弃?沈青当然是点头同意,转身就和着曹夫子一道向外走去。而对曹文举这驴脾气相当无奈的孟夫子和王举人也只好摇着头跟在了后面,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别扭的两人闹出事来吧?

  院子里,听到里面一番动静的学子们看着怒发冲冠的曹夫子跟在气定神闲的沈青后面,一时之间,都有些面面相觑。

  “究竟发生了何事?”有人低低地问道。可并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一双猥琐的手使劲搓着大拇指和食指伸了过来,这人抬头一见,竟然是严嵩嬉皮赖脸地凑了过来,十分嫌弃地拂袖而去,“唉,如今这世道,生意是越发难做了啊。”严嵩盯着远走的背影,十分无奈地叹息道。

  此刻,沈青与曹文举已分别站立在院子中间的两边,而孟夫子和王举人立于两人之间做着裁判。

  孟夫子看了看站在场中淡定冷静的沈青,再望了眼执拗的曹文举,不忍地叹了叹气,在他看来,这沈青虽然言辞大胆,但所言并非为虚,反而能在他的言语里为沉珂甚重的大明找到几分光明。可事已至此,他也无法阻拦了,只能等比赛过后好好抚慰一番沈青,决不能让这个好苗子从此一蹶不振。显然他对于沈青获胜不报希望……

  在征求两人意见过后,孟夫子走到中央说道:“诸位,今日州府书院本着勉励后辈的意愿,特地在此举办一次比赛,由太仓沈青与吴县曹文举代表学子与书院两方进行比试,这次比赛不问输赢,只求一个相互交流的结果。”孟光清淡淡几句描摹,便掩去了两人的争斗不提。

  曹文举显然不满知交好友的这番说辞,但也没有拆自己好友的台,只是气呼呼地说道:“不要多说了!赶紧开始吧。”

  听到曹文举这话,孟光清十分无奈,对沈青致以抱歉一笑便说道:“今日,我们便按照传统方式来进行比试,先是斗诗,再由双方各出一题。斗诗分为三轮,胜一轮记一分;双方出题为一分,赢记一分,输不扣分。三轮结束后,谁的分值更大即为胜。”

  听到孟夫子的话,在门外等候面试的众学子议论纷纷:“曹夫子可是苏州大儒,这小子居然敢跟曹夫子文斗,太大胆了点。”

  “曹夫子都年过半百了,这小子居然能让他生如此大的气,当真稀奇。”

  “嘿嘿,初生牛犊不怕虎嘛。”

  一旁的杜仲远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眼神玩味……

  确保众人听清比赛规则后,孟光清便令人抬上一个香桌,香炉旁还摆放着一些香,作为计时之用。

  沈青只见孟光清缓缓打开一卷手轴,里面的白缎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竹”字,想来出题的人十分保守,为保万无一失,出了如此一道中规中矩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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