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温家被抄一事已过去两三个月了,温太后头一回召裴琰去慈宁宫。
彼时裴琰刚下朝,姜姝仪还因为昨夜他的凶,赖在床榻上不起。
裴琰更换下朝服后,来床边唤她:“随朕一起去慈宁宫,回来再睡。”
姜姝仪才不要去,轻哼一声:“臣妾还不舒服呢......”
裴琰被这一声猫挠似的娇嗔弄得眸光暗了暗,很快又恢复了清朗,捏了捏姜姝仪白嫩的脸,循循善诱:“郑氏今日也在那里,你放心朕一个人去吗?”
姜姝仪霎时睁开眼,坐了起来。
她瞧眼清俊温雅的裴琰,转头冲外头喊:“更衣!芳初,过来服侍本宫更衣!”
*
等到了慈宁宫,郑月昭果然在那里,只不过是跪在大殿中央。
温太后坐在上首,目眦欲裂地盯着她,若非魏嬷嬷拦着,就要过去撕碎郑月昭的样子,待看到裴琰来了,才抬起头,红着眼睛,声音颤抖:“你,你明知这个贱人杀了哀家的哥哥......”
姜姝仪还是第一次见太后这个样子,几乎崩溃的样子,从卧病闭门到现在,短短几个月,却憔悴了有三四年。
裴琰不想姜姝仪被吓到,把她往身后拉了拉,面色平缓地对程守忠下令:“传朕旨意下去,郑氏铲除逆贼有功,又以仁孝之心服侍母后,得母后喜爱,收为养女,故朕今册封其为嘉善公主,食邑三百户,由吏部择吉日,操办册封仪式。”
姜姝仪看着嘴唇颤抖的温太后,简直是满头雾水,郑月昭这是让太后喜爱的样子吗?
郑月昭已然转向裴琰,叩首谢恩:“臣女多谢陛下!”
裴琰俯视着她,沉声道:“这是朕替父皇对郑家的补偿,如今奸佞已除,自此后,国朝不会再有这等冤案,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郑月昭低垂的眼睫轻颤:“臣女......明白。”
害死她全家的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了,先帝也已崩逝,陛下如今顺着她的意思,给了她丰厚的补偿,从今后,她若想在皇家的庇护下好好活下去,就必须忘了全家曾经的冤屈,不能对皇室有一丝怨言。
这就是君臣有别,如此,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待郑月昭退下后,裴琰看向温太后:“看来朕告诫母后的话,母后并没有听进去。”
姜姝仪震惊地看着裴琰。
告诫自己母后?这个大孝子今天疯了吗!
温太后什么都顾不上了,起身想冲过来,却被魏嬷嬷拦住,她咬牙切齿地指着裴琰道:“她杀了哀家的哥哥!你让她做哀家的养女!你,你好歹毒的心呐!”
姜姝仪总算觉出不对劲儿,这母子俩好像闹崩了......
帝王和太后吵架,她作为嫔妃,那么跪着劝谏帝王要孝顺,别与母后置气;要么就该识趣儿的离开,全当看不见,出去也不能议论半个字。
总归不能干站着看热闹。
前者,姜姝仪可不是贤妃,与太后也不睦已久,半分不想劝,所以决定选择后者,溜之大吉。
她正准备悄悄退下,就被裴琰抓住腕子,他看过来,微沉的眸光中带着些许命令之意:“朕没有让你走。”
可姜姝仪并不想看这个热闹!
温太后还在咆哮,裴琰冷冷道:“程福,把预备好的东西呈上来。”
程福应声拍了拍手,立刻有小太监端了托盘进来,里面依次摆放着匕首,毒酒,一叠白绫。
温太后一下子噤了声,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裴琰语调平和:“朕今日这么做,是为了母后好,母后大义,并没有因兄长之死迁怒郑氏,反而愿意收她为养女,以后史书上都要记载母后贤德聪慧。”
温太后攥紧双拳,不住地摇头:“哀家不要这种名声......哀家不要!”
裴琰也不多言,微抬下颌指了指托盘:“那母后就从这里面选一样吧。”
温太后看过去,像是被匕首的寒光刺到,惊慌地别开眼,而后捂着嘴泪如雨下。
“母后畏死,就不要做会让自己身死的事。”
裴琰面色冷淡下来,告诫她最后一次:“朕今日是让母后选自己的生死,若来日母后再在人前表露出什么,就只能选这盘中之物了。”
温太后含泪看着裴琰,心中满是后悔和惊惧,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
从慈宁宫出来,姜姝仪觉得飘飘忽忽的,有种自己在做梦之感。
她目光频繁落在裴琰脸上,终是招惹得裴琰说出:“想问什么就问。”
姜姝仪就不客气了:“陛下与太后娘娘怎么了?是因为温寰一事闹别扭了吗?”
“闹别扭。”裴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轻笑:“你觉得这叫闹别扭吗,朕与你闹别扭时,舍得这么对待你吗?”
那倒不会,只会“凶”她。
姜姝仪再次小心翼翼地试探:“那,那是恩断义绝了?”
裴琰:“朕与母后本就没有什么恩义,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他偏头,看着姜姝仪惊愕的脸,温声问:“朕跟你说过,除了试探你一事,还做了许多会让你生气的事,这便是其一。”
姜姝仪呆呆地看着他。
裴琰停下脚步,这里是慈宁宫回乾清宫的宫道,一般没什么人过来,他一个眼神过去,程守忠便自觉带着人退远,不让闲人靠近。
等近处只有两人,裴琰垂眸看着她:“姜姝仪,朕其实不孝顺,你对朕的期望有些过高了。”
姜姝仪对上他深沉严肃的神色,不知该说什么。
一方面是吃惊,裴琰为何忽然不孝顺了,另一方面是狐疑,孝不孝顺与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孝顺她?她干嘛要期望?
“但朕不是无故不孝顺的。”
裴琰见她难以接受的模样,皱眉解释:“朕知道世人都喜欢正人君子,朕虽不算品行无瑕,但也从未无缘无故害过谁,母后曾经对朕很不好,比你的嫡母对你还不好,即便如此,朕还是愿意奉养她终老。”
“可温家是大渊的毒瘤,不得不除,朕要除温家,就不可能不与母后决裂,你若因此事生气,朕可以哄你,你若因此事疏远朕,朕就要罚你了。”
他顿了顿,补充:“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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