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诸葛亮寻林夕来商量如何劝阻关羽,刘备就召他以及关张前去议事。
议事殿上,诸葛亮也再次见到了作为使者的大哥诸葛瑾。
因为诸葛瑾向刘备求见,言说吴侯给出了新的结盟条件,为了防止再出现正式会晤中的僵局,刘备决定先开个小会。
只见这回诸葛瑾换上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自信此条件一出,定能消弭刘备欲借伐吴而立国威的危机。
“陛下,吴侯曾经有位故人,姓林名夕,不知是否正在陛下朝中?”
刘备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关羽则猛地睁开眼睛,而诸葛亮也是心中一紧。
诸葛瑾却是抚掌大笑,“那外臣先恭喜陛下了!吴侯言说,愿与大汉结为秦晋之好,以武陵、南郡为聘,求娶林夕姑娘!”
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刘备。这林夕一不是公主二不是贵女,区区一个女医,吴侯居然愿意以荆州两郡来换,他都没想到,刘备还不得高兴坏了?这买卖谁不做?
可回答他的,是关羽一掌击碎身前案几。
“尔敢!”说完,关羽只觉胸中翻腾,嗓子眼腥甜,赶忙用力将血咽下,一时那张枣红色的脸膛又红了几分。
诸葛瑾大惊,看刘关张面色都不对,赶紧再看自家二弟,只见他脸色煞白,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将军何故如此啊?”诸葛瑾惊惶的问。
见关羽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张飞蹦起来就嚷嚷,“林夕乃是俺二哥的救命恩人,如何会用她去换那区区两郡!你回去告诉孙权,荆州我们自己会拿回来,让他赶紧息了这腌臜心思!若不看你是丞相大哥,早就请你吃俺老张的拳头了!”
刘备刚想说话,就见诸葛亮起身拜道:“陛下,兹事体大,不宜妄做决定,还请使者先回馆驿,待吾等君臣仔细商议。”
刘备只好点头,诸葛瑾一头汗的离去。
关羽好不容易平息了胸口翻腾的怒火,看着诸葛亮,怀疑的问:“丞相这是何意?还需商议什么?难道丞相还想同意不成?”
“陛下,二将军,三将军,若能以联姻而重获荆州两郡之地,并以此与孙权重订盟约,则吾大汉能不费一兵一卒重跨荆益两州,待兵精粮足,就能北伐中原兴复汉室矣。”诸葛亮这句话说得冷静无比,甚至让人听不出情绪波动,可刘备却是不敢相信。
“丞相,那可是林夕!”
关羽则是来到诸葛亮身前,一把薅住诸葛亮的领子,“你明知她心悦于你,你怎可如此?”
刘备和张飞赶忙上前将关羽拉开,看着异常冷静理智的丞相,刘备也心中暗叹一声。
“罢了,终究这件事情,是要以林夕为条件,总得征求林夕的意见!来人!传林洗马前来议事!”
不久之后,林夕到了,一进殿就觉察出气氛不对,关羽一副气得想杀人的模样,张飞在一旁安慰,刘备的表情也意味不明,而丞相,此刻感觉冷得像块冰雕,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眸微垂,看向前方地面。
这是关羽提出要伐吴,被诸葛亮反对了?所以要征求我的意见?
给刘备行了礼,刘备颇为难的将孙权缔结盟约的条件说了出来。
林夕才知自己想岔了。
孙权对自己还是贼心不死?居然舍得用两郡来换?那吕蒙拼了自己的政治声誉白衣渡江图的什么呀,最后让他的主公拿来换个女人,大概吕蒙会气死吧!
可现在这气氛是几个意思?莫非……
“陛下的意思是同意?”刘备这样想的话,她林夕是理解的,毕竟作为一个帝王,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取如此丰厚的果实,肯定会同意的。当年孙尚香都嫁了刘备了,她区区一个太子洗马,有什么不能嫁的?
甚至如果这样能让丞相有机会重得荆州,那她也确实可以考虑嫁过去,先虚与委蛇,等荆州到手,她再寻机作个死,回去吃口饭再选个时间地点直接回成都就是了。只是五丈原上,她问过丞相,荆州并不在季汉手中啊,这时间线到底是如何走的?
正在想着,就见刘备紧着摆手,“朕怎能拿小夕去换荆州?”
嗯?那这是……
林夕忽然觉得心中一寒,缓缓看向诸葛亮。
“莫非是丞相想要同意?”林夕一脸的不可置信。
诸葛亮却是冲她一拱手,言语平静,“望林洗马以国事为重!”
林夕的耳中轰然作响,慢慢走到诸葛亮身前,“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诸葛亮仍然拱手,“望林洗马以国事为重!”但他不敢看林夕,他无法正视林夕,他知道,他已经亲手葬送了自己与林夕的未来。
林夕呆立良久,关羽上前扶住她,“小夕,你一片真心错付,不要再理会他!”
林夕看看关羽,又摸了摸头上的桃花簪。她此刻好想念被胤禛护在身后的日子啊,不论什么情况,胤禛也从未想过要以她换取什么,一分一秒都没有想过,可是她的丞相呢?
想到这,她呵呵一笑,喃喃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她此刻终于懂了为何丞相会那样害怕她回来,为何他会说“回去后如遇到亮让你伤心难过时,能否想想此时此刻,原谅那时的我,莫要弃了现在的我。”
她原本还好奇,以自己对丞相的感情,究竟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她想要弃了丞相?
原来,是这样扎心的一刀啊!
眼前一片模糊,她有点恍惚,那个缠着她每天写信的丞相,那个长安城头满眼都是爱意的丞相,那个温柔唤她细君的丞相,与眼前的,是同一个人么?
“可笑林夕刚才还在想,若陛下想要同意,那林夕便答应,为陛下作内应,将荆州全拿回来,再以死报国,只是怕丞相会不同意。没想到啊,丞相倒是将林夕舍得干脆!”
字字如刀,林夕一刀一刀地还给了诸葛亮,让诸葛亮攥紧了羽扇,咬紧了牙关,任凭眼泪落下也绝不抬眸去看林夕。
原来林夕真的可以为了兴复汉室这个共同的理想同意嫁去东吴,但偏偏是他先舍了她,偏偏是他来劝她以国事为重。
两相对比,自己丑陋如斯!
他不敢看林夕,他卑鄙无耻,他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恶臭政客!
林夕向刘备行了一礼,擦了擦眼角,笑着说:“恭喜陛下,得了一位千古最好的丞相!”话音落下,诸葛亮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为了兴复汉室,能做到如此的丞相,绝对是最合格,最好的丞相。
只可惜,不是她的丞相。
“但是陛下,林夕这次想要自私一回,臣奏请陛下,兴兵伐吴!”
直到此刻,诸葛亮才惊得看向林夕大声喝道:“林洗马!怎可如此妄言!挑起征战坏我大汉基业,这个罪你承担不起!”
关羽却狠狠瞪了诸葛亮一眼,同样跪下,“陛下,臣老矣,不知还能活多久,心心念念都是夺回荆州,斩杀吕蒙以报坦之之仇,臣也奏请陛下,兴兵伐吴!”
张飞也随着跪地,抱拳,“俺也一样!”
刘备一时有点懵,怎么就从与孙权重缔盟约变成要兴兵伐吴了?
诸葛亮却是没管关张二人,仍然大声问林夕:“林洗马,亮相信汝深知任何时候都要以国事为重,大汉之敌乃曹魏,当前正该以正朔王师讨伐篡汉逆魏,进而兴复汉室克复中原,怎可先兴兵伐吴与孙权交恶?汝身为太子洗马,怎可陷大汉于危地也?”
林夕凄然冷笑数声,“所以林夕就该嫁了那孙权?可惜,林夕不是政治家,林夕只是一介武夫。满朝谁不知道我林夕心悦丞相,但终究,我还不是丞相的谁,所以丞相可以做范蠡,却没资格要求林夕做西施。”
“可汝也曾言过,愿意为兴复汉室的理想尽自己的全力!汝便是这样以儿女私情妨碍国之大计来尽力的么?”
林夕猛然闭上眼睛,仰起头,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
“谁都可以要求我嫁!谁要求我都会同意嫁!唯独你不行!这世上,唯独你不能对我做这样的事情!”
说完向刘备叩首,转身就走。
“夕儿!”身后传来的,是诸葛亮颤抖的呼声。
林夕没有回头,终还是坚定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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