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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庚这一下显出腿拙来,脚颠得忙乱至极,结果还是让张副官抢上前去,搀扶起凤儿。
“你把那六个人打发走,自己盯我,为啥?”凤儿趁张副官伏下身时小声问道。
“你要杀两个人呐?!”张副官趁着拉她起来时说。“这马从来不惊,欺生呢!”张副官大声对他的表哥说。
凤儿满身地拍打尘土,嘟嘟哝哝地说她再也不会上马了,她从小就怕牲口……
“马是惊艳!”赵元庚走到马跟前,在它屁股上拍了拍,又伸手捏了捏凤儿的脸蛋,哈哈大笑。
“还笑!没问问人家骨头摔碎几块!”凤儿说。
“我一喊这畜生就已经明白了。我一看就知道那不是硬摔,不碍的!”
张副官看看男的,又看看女的,摘下手套,手心粘湿。这下没事了,一男一女老夫少妻在逗着玩呢:赵元庚又抱起凤儿往马背上搁,凤儿踢腿打拳。
“怕骑马还行?我怎么带你去湖北?”
凤儿只是挣扎。赵元庚越发乐呵。他们乐得张副官都羞了,低下头,不行,还是觉得自己碍事,打算走开,却听到凤儿“呃”了一声。抬起头来,发现她的脸抽紧了,美色顿时消退,一阵丑陋飞快掠过;这丑陋是女人们为生育繁衍所付出的代价。凤儿是在用全部力气压住一阵怀胎的反胃。
赵元庚没留神到这个突然变丑的凤儿。
当天傍晚,张副官在大奶奶淡云的房里看见凤儿。她脸色暗黄,喘息不均,却端坐在那里看其他四个奶奶打牌。
李淡云吩咐张副官差事时,他见凤儿猛地一摇,把自己从浓重的瞌睡中摇醒。这个院子是各有各的昼夜,四个奶奶的白昼一直延续到五更,那时赵元庚的白昼已经开始。
李淡云站起身,拿过水烟袋,张副官的火柴已擦出一朵火苗来。
“五妹子替我打一圈吧。”李淡云说。
“不会呀!”
“不会才赢钱呢。赢了全是你的,输了我出。”淡云说。
“五妹的翠耳坠是刚得的?”二奶奶问道。她失宠多年了,反倒有种享清福之人的自在,语气也不酸。
“那还用说,”三奶奶看看凤儿。她一个晚上都想说这副耳坠子,终于有人替她说了。“看着就是好东西。”
“眼皮子这么浅!”四奶奶说。“好东西关你啥事?”
二奶奶说:“你们不都有那一年半年日子尽收到好东西?一年半载一过,他的新鲜劲头过去了,你就没好东西了。五妹子,趁他现在肯摘星星月亮给你,叫他摘去。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没准五妹妹不同呢!”三奶奶说。
“不同也就是三年两载。我话撂这儿了。只要天下的妈还能生出五妹子这样的俊闺女,他的新鲜劲头就会往外跑。他不是也往咱们身上堆过金、银、珠、翠?”
“怪不得他整天派半个跟班跟着五妹妹。”
“那是跟着首饰。”三奶奶说。
“对了,都说这回去湖北打仗,要带上五妹妹。”
“那他可得两头忙;白天冲锋撤退,晚上还得在床上冲锋,让五妹妹生儿子!”四奶奶说。
“他在窑子里学的那些把戏,翻腾起来能玩大半夜。还得让你叫唤呢!”三奶奶说。“五妹妹,他在床上打冲锋,你给他吹号算了!……”
几个女人就笑啊笑,一面你拍我一巴掌,一面我踢你一脚。
李淡云看一眼局促的张副官,抿嘴一笑:“咱这儿还有个童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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