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条,借巡店期间外勤偷接私活,且巡店上报数据敷衍。”
“公司有视频,你上过热搜。”严我斯侧头掩口补刀。
潜台词表示绝不是无故冤枉栽赃。
四个西装老外酷似男模,余欢喜复原唐妆造宛如仕女出游,俊男美女抢眼,本地热搜挂了好几天。
那段时间,不夜城周边汉服馆,几乎全是她同款造型。
还有人打听新晋网红到底签没签公司。
“……”
一条接一条,如同一阵阵毒辣辣的暴雨,带着刀在余欢喜头顶猛刮了一把。
想反驳却没机会。
“第五条,”严我斯一顿,紧接着坐正请示,“曾爷,法务那边——”
翁曾源适时放下手机,几乎同步,外间走廊有人轻扣门。
叫进。
“曾爷,”法务侯素一脸严肃,微欠身双手递上,“您要的文件。”
翁曾源食指一撇,示意另给其人。
见状。
严我斯识趣半起身,屁股微抬没离开沙发,点颔接过。
一切滴水不漏。
侯素虽是他下属,可此时,人家代表曾爷,束手起立是对上峰的尊重。
关门。
—
“继续,”严我斯盯着手里那张纸,“第五条,发表不实言论,引发负面舆情。”
“曲池大道收费站,你是不是在车上跟客人介绍,那片楼盘过去是火葬场?”
余欢喜想也不想,“我没说错呀……老凤城人都知道,殡仪馆搬走前,那就是……”
硬是憋住没说那三个字。
她看了看蔡青时,心道这叫既定事实,算哪门子不实言论。
“问题是,楼盘开发商知道了,瞧瞧,这是律师函,人家连带公司一并起诉了。”
严我斯又开始头疼。
“实话实说也犯法?”余欢喜据理力争。
“……”
翁曾源轻咳。
“……”
曾爷强势,哪怕一言不发,只咳嗽一声,压迫感就扑面而来。
余欢喜瘪嘴无奈收声。
“第六条,最后一条。”严我斯大喘气。
“学历不够,不符合佳途云策正常招聘流程,违规入职。”
说到这条时,严我斯不自觉提高声调,曾爷面前,稍一心虚就不慎用力过猛。
“……”
Jeff这心理素质还得多练。
捕捉到细微差别,翁曾源不动声色瞟他一眼。
严我斯嘴瓢,“Sorry!”
“漏了一条,还有,最后一条,胁迫甲方,以不正当手段威胁甲方,有商场地库监控视频为证。”
洋洋洒洒七大罪状。
严我斯清嗓收尾。
—
兜头盖脸几巴掌。
余欢喜像含了满嘴壶口瀑布的细沙黄泥,腥涩难当。
北伐都找不出这么多理由。
新人首团鸡飞狗跳。
别的或许无可辩驳,但违规招聘这点,无疑一把将她推入绝境。
当初,还以为是金手指贴脸开大,天降贵人,没想到居然极限翻转。
余欢喜觉得她钻进了一个大口袋。
宁当凤尾,不做鸡头。
当初可是Ching姐主动抛来橄榄枝的,余欢喜下意识望向蔡青时。
二姨。
香港之行短暂默契。
Ching姐送给她奢侈品牌套裙,陪她去太平山顶吹晚风,还给她介绍裴总认识。
跟她说听到的是观点,看到的是视角,真相,取决于每个人的立场和角度。
女强人蔡青时,她曾想也成为她。
哪知。
蔡青时始终低垂眼帘,盯着她的法式美甲不错眼。
无论余欢喜怎么给她打暗号、使眼色,Ching姐不为所动,视而不见。
选择性耳聋。
“……”
此时。
余欢喜觉得她像一张废纸屑,一根还没写完却出水不利的笔芯。
她像凤城四月混乱糟糕的天气,满30减15,阴晴雨雪轮番上阵。
好看无用的奶茶袋,买椟还珠的过度包装,潮湿角落悄悄生长的有毒蘑菇。
每一个“鸡肋”都代表她。
被无视、被放逐,被抛弃,被背刺。
余欢喜紧咬下唇,眼神失焦。
……
“余欢喜。”翁曾源叫她。
“……”
她回神,眼眸暗淡,仿佛屋檐下破旧的纸灯笼,不堪风吹。
“……”
翁曾源并没继续往下说,而是手势指挥严我斯。
当大领导的,恶人都让别人做。
“鉴于以上行径,公司决定给予你无限期停团处罚,驳回转岗申请,客服岗位暂时保留,以观后效。”
“对了,必须要提醒你,试用期还没过,要重新培训考察,不排除必要时公司会解除劳动合同。”
“……”
余欢喜无力解释。
过去她引以为傲的经验、技巧和摸爬滚打总结的教训,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果然被张黄和言中了。
她的江湖匪气,旁门左道,纸上谈兵;高级斗争玩阳谋,以身入局,见招拆招。
“好了。”翁曾源端起茶杯。
余欢喜刚想张嘴,严我斯手快拽住她,克制低声,“闭嘴!”
严我斯拉她起身。
如此,翁曾源拧开杯盖,慢条斯理吹着茶叶浮沫,转头对蔡青时道:
“回头你跟阿Chong说,让他从福建给我买点新茶。”
“你怎么不自己说。”蔡青时仍旧盯着甲面,头也不抬将他一军。
话音未落,严我斯耳朵微动。
有问题。
曾爷反复向Ching提庄继昌,难不成他俩是旧相识?
不应该呀。
严我斯走神,余欢喜趁机抢步蹿过去。
“Ching姐!他们不了解!你知道的!”
她眼巴巴看着蔡青时。
“……”
这一回。
蔡青时没有回避视线接触。
她目光疏离冷峻,眼尾傲慢,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
像极了第一次在洗手间撞见。
那天,蔡青时说,欢迎她加入佳途云策,还说“大家叫我Ching姐。”
“……”
原来Ching姐从没有把她当自己人。
余欢喜突然打了个饱嗝。
这时。
又有人敲门。
姜满声音传来,“曾爷,新员工入职等您讲话。”
“好。”翁曾源应一声,看向余欢喜,眼神分明在问你怎么还不走。
“……”
事已至此。
余欢喜无话可说,略一点颔,就在她转身退出去时,翁曾源突然叫住她。
“余欢喜。”
她调整嘴角回头。
“叫你来,是通知,不是商量。”
翁曾源对她说了进这间办公室后,最长的一句话。
看似曾爷找她谈话,实际,算上这句,一共不到三句。
原来。
在上位者眼里,她根本不配解释。
或者说。
翁曾源压根不会听她苍白无力的辩驳。
—
余欢喜走消防楼梯下去。
24楼。
没留神撞上台阶坐着发呆的一个姑娘。
脚下趔趄,仓促间她手胡乱一抓,工卡勾住那人装饰扣,滑出裤兜,无人在意。
恰巧,两人都心不在焉。
目光短暂交汇,然后各自分开。
—
七楼办公区。
余欢喜艰难推开防火门。
还没到门口。
里头接连爆发阵阵笑声,喧喧嚷嚷。
“严我斯找你什么事?”张黄和手捧半杯关东煮,朝休息区蹭,“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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