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欢喜,你是头一回上班吗?”姚东风换档变道,趁看倒后镜余光瞥她。
没十年经验总结不出这么精辟的。
资料上明明显示,混两三年社会,佳途云策是她第一份工作,为何像千锤百炼。
原以为她主动坐副驾驶是知道职场忌讳,看来还是自己草率了。
实在好奇这尊铁佛什么反应。
姚东风觑看后视镜。
庄继昌闭目养神,端的充耳不闻,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仿佛看穿一切。
“怎么,咱们庄总看人下菜碟?”余欢喜转身坐好,盯着前挡风玻璃。
“那我得提前说好。”
“说什么?”姚东风又看后视镜。
合格的嘴替能时刻洞察老板意图。
余欢喜一本正经,“我身体不好。”
“……怎么呢?”姚东风忽然觉得他像个捧哏。
“我手没劲儿,拍不了领导的马屁;我牙不好,咬不动领导画的大饼。”
“我心小,塞不下领导发的窝囊费,头也小,戴不了乱扣的帽子。”
“还有最要紧的,我肩不能扛,背不动别人甩的黑锅。”
字字珠玑。
条条血泪。
全是来佳途云策即将满月的经验教训。
其实她还想吐槽,命太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转正。
“……”
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姚东风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左手把着方向盘,立时换成了双手抓握。
庄继昌心里哼了一声。
曾国藩说,看一个人喜欢琢磨什么,就能看出他的潜力和未来。
短暂华山行,基于她的品位、面相,尤其是语言系统,加之那通电话和她自我剖析,他全面洞察了余欢喜。
她性格大大咧咧,心思活络,对别人看法根本不在意。
开口闭口全是钱,吸血窒息的糟糕原生家庭,又让余欢喜极度缺乏安全感。
“我喜欢走看起来难的路。”
他莫名想起余欢喜说的这句话。
挖掘培养嫡系,其实就两个标准,像自己的,以及能成就自己的。
因为人从本质讲,最喜欢的还是自己。
“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后排,庄继昌幽幽开口调侃。
一语中的。
“还得是昌哥……”姚东风窃笑。
“那倒没有!”
余欢喜转过身,笑眯眯盯着庄继昌。
“我眼神好,能看您脸色;我嘴甜,能哄您开心;我演技好,能接住您的戏。”
“……”
她确实挺有趣。
庄继昌笑而不语。
—
回到凤城,从曲池收费站下来,已是星期日的下午。
姚东风一脚油,车子直接开到W酒店大堂门口。
他又拎包又跑腿,大献殷勤,送庄继昌上楼。
目送两人,余欢喜得自己坐车回家。
沿东高西低的斜坡走下来,直对南湖芙蕖桥,曲池自桥下穿过。
夕阳刺眼。
她回头,不远处正是玫瑰园,上回给陈权披麻戴孝来过。
离这里最近的公交站在一公里外。
刚过芙蕖桥,豪车引擎犹如低音炮,滚滚轰鸣而过。
红鬃烈马。
李音跟她说过,梁乃闻那辆灰白色的跑车,叫法拉利。
怎么和庄继昌的车标有点像。
豪车为什么都喜欢用动物。
凡人理解不了。
南湖四周苍翠欲滴,别墅掩映,鎏金岗亭前,保安西装笔挺,各个不苟言笑。
凤城大名鼎鼎的富人区。
余欢喜提眸,保安眼刀如影随形,仿佛连她多看一眼,都是对有钱人的亵渎。
公交车上乘客很少,宛如包车。
余欢喜头枕窗框,滑开半扇车窗,任清风拂过脸颊。
连风里都带着钱的味道。
窗外。
平层园林五星酒店,大宅露台,大片大片的绿色,穿梭而过。
果然富贵迷人眼。
背包搁在腿上,余欢喜放空。
“与其在菜单里任人挑选,我为什么不能坐上餐桌。”
她攥紧手机,思忖庄继昌的合作邀请。
—
公交车等红灯。
手机振动,拉回余欢喜思绪。
邱收:【你退群了?】
他挺自责,那天偶然和同学谈及她在佳途云策,本意想给她拉点提成,冲点业绩。
没想到那帮碎嘴子借题发挥。
前两天他去广州出差,忙到没时间看群聊,今天终于得空,却发现她不在群里。
她加群不单纯为了消遣聊天,主要是扩大野导业务,能让她不管“钱途”,他觉得必然是受到什么大刺激。
余欢喜言简意赅,【嗯,烦。】
她不光退了大学群,连几万年没活人说话的各种同学群全退了,还有家庭群。
哪吒自刎,既然决心斩断过去,就要把所有无用的关系全部舍去。
邱收:【那事怎么解决的?】
【鱼死网破还我自由。】
趁客户去洗手间,邱收切换语音,“挺好,当断则断。”
“九个月可以孕育新生命,你当然也可以获得新生……”
圈子不大。
前天应酬秦文旅,饭局中听人闲聊提了一嘴,说佳途云策似要大换血。
邱收旁敲侧击,“我听说你们公司要来新领导了?”
“……啊?哦……”
余欢喜还没习惯把庄继昌当成上级。
她稍作反应,“帮个忙,打听一下新领导什么来头,邱总上层人士,路子广。”
“没问题,我尽快。”邱收一口答应。
—
余欢喜收线。
职场果然如战场,不能见面就掏心掏肺,蔡青时的背刺与利用,确实让她成长。
庄继昌抛来的,究竟是橄榄枝,还是夺命锁,且让子弹飞一会。
余欢喜长吁一口气。
只靠嘴和想象不算有效输出,她翻出一个存了很久的电话拨过去。
“你好,东光路派出所户籍室……”
—
华灯初上,W酒店行政套房。
酒店健身房上来,庄继昌洗完澡,出来看了一眼腕表,系好浴袍腰带,走到阳台。
湖景客房,视野极佳,五十米阳台大得能跑步。
居高临下俯瞰南湖胜景,晚风徐徐,湖面波光粼粼,令人心旷神怡。
相比家里,酒店更让他放松。
一年少说有近一多半时间出差,简直是酒店当家住,只有这样,他才时刻感觉,自己在路上。
他不敢轻易停下来。
这时。
房间里桌上手机响,他靸鞋进来,一看屏幕,不由怔愣几秒。
高敏。
许久不联络,他差点忘记前妻名字。
庄继昌滑动接听。
“你回凤城了?”高敏音色清亮,语速稍快,和印象中几乎没有差别。
不等他回答,她抢先大笑着更正,“不对,该是用‘来’,我没说错吧。”
庄继昌态度冷淡,“工作需要。”
“出差?”
“……”他从不解释。
庄继昌笑而不答。
高敏果断,“既然不是,出来坐一下?”
“还有工作。”庄继昌婉拒。
高敏热情坚持,“阿Chong,你还是这么冷硬,好歹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嘛。”
“……”
庄继昌不置可否。
“好好好,不勉强你,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出来聚聚,你说是吧。”
“……挂了。”
就在庄继昌预备摁灭时,电话那头,高敏笃定表示,“没错,他是来了……”
她用一种意料之中的语气跟人强调。
是谁。
庄继昌不禁蹙眉。
前妻高敏,凤城本地人,家里靠做医疗器械发家,九几年就开始专注电子内窥镜。
当初,两人各取所需。
高敏为分家产,他为升副总裁,闪婚闪离,时间刚好一年。
圈子不同。
离婚后偶尔还有联系,但不多,所以高敏今天主动,他有些意外。
—
庄继昌关上阳台门,靠在床头看报表。
前任总经理陈权骤然去世,离任审计匆忙,现在看来,很多业绩数据都对不上。
首当其冲是利润率。
大巴空置率高于35%本身就不合理,居然还能把毛利拉到20%,按照正常情况,应该在10%左右。
到底是谁作假。
倏地。
ipad屏幕亮起。
一封内部邮件通知,提示岗位流程变更,同步签章与授权审批,完成异动。
庄继昌看了一眼。
聊天软件里紧跟着多了一个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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