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传来开门声。
不一会,两三个人照直走下台阶,余欢喜别过头,手背蹭掉眼角泪痕。
掩饰好情绪,她回到工位。
一直到六点下班。
余欢喜脚蹬椅子腿,后仰伸个懒腰,起身四下一看,周围所有人仍旧各忙各的。
没人收拾桌面。
键盘声此起彼伏,整个一派忙碌,活像暴雨来临前,抓紧收割庄稼。
余欢喜忽然想起早上徐荣的话。
新老板来了。
果然。
职场嗅觉敏锐如猎狗,一叶知秋。
余欢喜去洗手间。
迎面遇到从茶水间出来的陈光美,捏着杯子,跟她打招呼,“还不下班?”
“就走。”余欢喜敷衍寒暄。
只要没有利益冲突,顺着别人话头聊天更省劲。
自从知道陈光美是陈权闺女,一想到替她吊孝出殡,总会感慨世界真小。
两人擦肩而过。
“余欢喜,”陈光美转身叫她,倒走两步,咬唇像是下定决心,“谢谢你啊。”
她谢的有点古怪。
余欢喜一怔,“啊?”
陈光美脸上伤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是她一贯的娇俏,尾音微扬,“没事。”
“……”
余欢喜扭头瞄着她背影。
脑海中,李音不甘的眼神悄悄浮现。
—
同一时刻,新图大厦36层。
蔡青时视线从电脑显示屏挪开,望着茶几上的一盆小巧的卷叶榕,盯了几秒。
然后双眼微眯,抬手揉捏眉心。
几分钟后。
翻页时钟屏保弹出,深灰色反光,映出背后倒影,办公区人来人往。
连续加班超过半个月。
水杯空了。
蔡青时拿着杯子去茶水间。
熟练摁下解锁键,煮咖啡程序响应,她抱臂垂头,略躬身紧倚台面。
一路过来,只有吕宫办公室黑灯锁门。
能在这层站住脚的,都不是头一天混职场,内部邮件各个已读,大家心照不宣。
没有优中选优提拔,反而直接空降,蔡青时并不十分意外。
世情如此。
公司关键岗位,如果都是内部超拔,大概率会永远任人唯亲。
北京宁可牺牲效率,也要防止垄断。
只是。
庄继昌任总经理,她始料未及。
对总部和凤城分公司来说,他像一把双刃剑,利弊兼备。
带来大厂的优良做派,同时,大概率会带动一系列伤筋动骨的负面东西。
他一个人来,还是会带团队。
单打独斗尚好对付。
如果庄继昌自带队伍,那么现有架构人员有限,势必要进行优化裁员,动摇基本。
蔡青时深深吁出一口气。
—
“嗳呦,Ching姐有什么烦心事儿,跟男朋友吵架啦?”
梁乃闻双手插兜,摇头晃脑溜达过来,一努嘴示意,“咖啡好了。”
“……”蔡青时斜眼瞥他,没搭理。
每每他做派吊儿郎当必是要嘚瑟。
中二又幼稚。
梁乃闻长手一伸,露出七位数的劳力士,远远瞄时间,“都不走?”
“啧啧,还是我师兄松弛,不服不行,人家永远准时下班。”
“你不也绝不加班嘛!”
蔡青时白他一眼,懒得听他东拉西扯,扭身端起杯子,“让让。”
梁乃闻斜跨半步拦住她。
“空降新人,咱俩挣了个寂寞……”他眼底划过一丝狠厉,顷刻被傲慢淹没。
“一步之遥,”梁乃闻收紧笑容,“你甘心吗?”
赤裸裸地挑拨离间。
他有自知之明,行业资历有限,也不是一定要做总经理。
看到蔡青时不舒服,他就非常舒服。
蔡青时:“……”
她慢条斯理品咖啡,手搭台面,“轮职级,我是业务总,顶多算原地踏步。”
“你是部门经理。”
蔡青时戏谑补刀,“到底谁不甘心?”
“呵呵……”
真你妈的精准扎心。
陈权在位时,兼任新业务部的业务总,属于他的直属上级。
人一死。
未来豁然开朗。
一直以来,他总试图证明,大部分富二代就是比你优秀比你精明还比你努力!
于是。
梁乃闻起了保二争一的心思。
退一万步说,最不济他也能捞个业务总,眼下,倒是八成要鸡飞蛋打。
梁乃闻舔唇讪笑,尴尬溢于言表。
“所以,眼睛不要成天盯着别人,管好你的嘴,还有你的——”蔡青时顿了下,冷嗤,“你的东西。”
她讳莫如深瞥他,快步离开茶水间。
“……”
都是成年人。
秒懂。
梁乃闻眼皮一跳,低头看皮鞋。
—
回到办公室。
梁乃闻一屁股坐进真皮座椅,滑开手机语音,“曾爷,好了没,咱多会走?”
他今天约了翁曾源喝茶。
没下班是因为老狐狸正给部门开会。
等了三十秒没人回。
梁乃闻百无聊赖刷手机,聊天列表,一个名字吸引他注意。
高敏。
他不禁想起昨晚Enjoy酒吧的偶遇。
……
星期日晚,南湖。
梁乃闻和秦北望推杯问盏。
“我逍哥人呢?”
“Never你是弯的?一天光惦记那货!”
梁乃闻大言不惭,“我得向钱看齐。”
认识谢逍前,他习惯流连酒吧,南湖边这间Enjoy,他私人有20%股份。
自从通过秦北望搭上裴家太子爷,仰望的A11圈子终于近在眼前,梁乃闻就把各种“局”全安排在谢逍的私人会所。
“逍哥到底哪儿去了,好久没见,我高低得请个安去。”
“人在美国呢。”
“啊?不回来了?”
“出差。”
“我得多谢他上回给弄的老班章,明儿我就孝敬那老狐狸去。”
“上个破班,搞这么多花活儿。”
“滚滚滚滚滚……”
两人在吧台掐架斗嘴。
一个袅娜背影擦着身后路过。
有点眼熟,梁乃闻眯眼细瞧,抬颔示意,“你看,像不像那谁……”
秦北望心领神会,争分夺秒上去搭讪。
一打照面。
两人不约而同愣了一下。
“小秦秦。”
“高敏?”
秦北望顺势在后头凳子坐下,大拇指随手一指旁边,“Never!”
高敏侧头看,“呦,哼哈二将齐了。”
“我去!”梁乃闻嘴里烈酒一噎。
有日子没来酒吧嗨皮,还以为艳遇美女,结果居然是熟人局。
“回来处理点私事。”高敏落座。
秦北望:“你当年结婚连个喜酒都不摆,闹着玩儿呢?”
梁乃闻附和。
高敏:“好汉不提当年勇,我早离了。”
“……”
梁乃闻和秦北望对视。
高敏原本也是凤城二代圈里的。
大约三四年前,高家上演家产争夺战,闹得鸡飞狗跳,社会新闻到娱乐版见天报道,没过多久,高敏就搬去北京了。
“往日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梁乃闻信手拈来。
高敏飒爽笑,就着他酒杯抿了一口。
秦北望:“听说你前夫北京人?还是医疗口?”
他自诩人脉广,最擅长包打听。
既然跟医疗沾边,自然联想到谢逍,万一相互有合作呢。
“没有,他搞旅游的,倒是我那前公公,阜外心内科的。”
“前公公……”梁乃闻乐不可支。
倏地。
他像触发关键词,“搞旅游的?”
“Never也是,同行啊。”
“哪个公司,说来听听,我们好避雷。”
“佳途云策。”
“……”
两人同时掉下凳子。
相煎何太急。
秦北望笑得毫无顾忌,荡气回肠,梁乃闻悔恨得直打嘴。
他简略吐槽了前因后果,主要落点在空降总经理,翁曾源跟他暗示过。
“叫阿Chong。”梁乃闻道。
“庄继昌,我前夫啊……”
于是。
高敏顺手给庄继昌拨了个电话,边收线,边确认,“没错,他是来了……”
烈酒寡淡。
梁乃闻一下没了心情。
……
梁乃闻看了会手机,眼睛有点疼,他干脆闭目养神。
庄继昌。
本来他对这个外来货十分忌惮。
但是,听高敏一讲,又觉得有利可图。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水土不服,内耗就高。
一个花活儿也敢来分凤城旅游的蛋糕。
真当他们是吃干饭的。
输血血型匹配是大问题,不如造血融合度高,空降兵摩擦系数越大,就越危险。
凤城水深。
将来有庄继昌叫苦的时候。
—
私人会所包厢。
梁乃闻拎着一个纸袋,轻轻搁在翁曾源手边,“老班章,特意孝敬您的。”
“干嘛干嘛,想干嘛,Never!你少在爷爷跟前玩这套……”
翁曾源把纸袋推远,抬屁股假装要走。
梁乃闻偷瞄瞥嘴。
心底哂笑,面上讨好地虚与委蛇,“曾爷,别的我不废话,您就跟我交个底。”
他拽着翁曾源不撒手。
“您既然肯来,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
翁曾源佯作无奈重新坐定。
双手交叠平放桌面,看一眼纸袋,又偏头看着梁乃闻。
但笑不语。
“十年兢兢业业,您为佳途云策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们心里明镜儿一样。”
“老话儿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不可抗力因素,我们也都清楚。”
“我今天先把话撂这儿,不管总部不管别人怎样,我梁乃闻,就表个态!”
“往后!在佳途云策,我只认您!”
说着。
梁乃闻把装着茶饼的纸袋又推到跟前。
“你小子真有意思,净说没意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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