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已上柳梢头。
卡宴拐进街边一条窄巷,大片翠竹掩映,轮胎碾压石板,咔啪低响,砂砾沙沙。
熄火,大灯亮起。
庄继昌下车,快步绕过车头。
车外黑咕隆咚一片。
余欢喜拧眉瞧不见半点人影,视线不由追随庄继昌。
紧接着。
只见他拉开副驾驶车门,抻了下西装衣襟,然后比个请的手势,“到了。”
“……”
余欢喜愣愣下来,警惕环视四周。
城西开发区,高楼鳞次栉比,内透冰冷,宛如电影里的神秘A市。
“走吧。”庄继昌绅士手,轻托她后背。
余欢喜与他并肩。
走了约二十米,前方浅灰水刷石门楼亮灯,橘黄色光晕映着玻璃门,走出一人。
“庄先生晚上好。”
餐厅经理礼貌躬身迎两人进门。
外墙挂着一个拉丝招牌:蘭花园。
原来是吃饭的。
搞得像个售楼部,余欢喜收回目光。
—
不比南湖寸土寸金,可老开发区地块资源也紧俏,院子占地不小,能搞将近一整个篮球场大小,主人家必定实力不弱。
曲径通幽。
一路过来没见到多少食客,余欢喜却闻到一股幽微的花香。
“是蕙兰,”餐厅经理洞若观火,指着两旁花丛,大花蕙兰雍容华贵,“兰为王者香,芬馥清风里,所以餐厅以‘蘭’命名。”
蘭花园,恰如其分。
“兰花不是冬天开的吗?”余欢喜问。
每逢春节,花市蝴蝶兰价格飙升,她也去抢,倒手一盆就能赚个奶茶钱。
“一年四季兰花品种各不相同,这个季节多是蕙兰。”庄继昌罕见解释。
问得太露怯,他本来不想回答,转念又觉得,给她涨个知识点也不错。
“是是……”餐厅经理连忙点头附和。
显摆什么。
余欢喜没往下接茬。
—
两人面对面落座。
庄继昌压根不给她点菜机会,报菜名一般一长串,余欢喜甚至都没瞧见菜单。
不一会。
七八个菜摆满面前两米横桌。
余欢喜放眼一扫,菜量一拳,盘子倒一个赛一个大,该是热菜,却没半点锅气。
“请。”庄继昌比手势。
余欢喜攥着筷子,就着面前一道青笋螺肉片,浅尝辄止。
淡了点。
不如鱼香肉丝好吃。
一抬眼,庄继昌正盯着她看,余欢喜倒吸一口凉气。
老板请客,不能要求太多。
就冲这别墅售楼部一般的环境,一桌预制菜,铁定不便宜。
来都来了。
权当给胃长点见识。
余欢喜埋头干饭。
—
沉默吃完,服务生上茶和果盘。
余欢喜叉起一块蜜瓜,手肘搭在台面,清甜脆爽,她一口接一口不停。
庄继昌西装里兜掏出一个信封,展开推在她面前,“你过一下,没问题回去准备签字摁手印。”
借条。
余欢喜对着灯火仔细端详。
措辞严谨,行文规范,简直借条模版。
她顿时有个馊主意,回头整理成word传到文库上还能赚钱。
倏地。
目光停留在出借人身份证信息。
11010119891117……
东城区北霞公府街3号。
二环内权贵集中,没看出来,庄继昌居然还是个京圈霸总??
余欢喜连瞟他几眼,下意识收敛坐姿。
“没问题,非常没问题!”余欢喜叠好借条,装进信封。
庄继昌点颔。
“从本周开始,每周三次汇报工作,面对面,具体时间等我同步。”
“日报不能少于一千字,不要写具体工作,自省认知,这也是你的思考和成长。”
“就不拉群了,写完cc我。”
晴天霹雳。
余欢喜:“……”
恨不得抠嗓子眼把饭吐出来还他。
庄继昌稍侧身斜坐,左手搭在台面,腕表在射灯下闪闪发光,衬得下颌棱角分明。
“余欢喜。”他薄唇翕动,叫她。
“嗯?”她撞进他眼底。
四目相对。
周围,柔和而昏黄的光线,像氤氲薄纱,笼罩在两人肩头,朦胧浪漫。
他面容清俊,不染风霜,嘴角紧绷,眸色渐渐晦暗,锁定懵懂的她。
这眼神太暧昧。
余欢喜眨眨眼,鬼使神差不想挪开视线。
“余欢喜……”庄继昌重复。
他声音低哑。
余欢喜吞咽口水。
“流量,是上个时代的逻辑,我们现在,要谈核心竞争力。”庄继昌道。
余欢喜:“……”
“什么是核心,该怎样去竞争,在对的方向上持续发力,你懂吗?”庄继昌问。
“……”
这些话过去没人跟她讲过。
在蔡青时手下,她被放逐、被散养,犹如断线的风筝,野性生长。
“愿闻其详。”余欢喜长吁口气。
“管理学有种手段叫蘑菇定律,蘑菇长在阴暗角落,不见阳光,只能自生自灭,只有长到足够高,才会被人关注。”
“蘑菇成熟前,无人在意,许多孢子衰败,继而死在黑暗里。”
他在点她。
她就像个稳不住的蘑菇。
余欢喜眼皮突跳。
“大脑中有个‘突触’结构,连接起神经元,突触的数量,大约在三岁达到巅峰。”
“受先天基因,后天教育影响,部分突触固化稳定,部分消失、缩小,最终成为每个人独一无二优势的基础。”
“找到你的核心优势,有目标的坚持,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庄继昌说。
他语意稍顿一瞬,刻意跳过了一个词。
利用。
知道优势固然重要,懂得怎么利用才是重点。
余欢喜点点头。
投诚庄继昌,忽然有了种圈养的感觉。
“发你个行业报告,下次见面碰一下。”
“……”
—
庄继昌开车送余欢喜回家。
上回送钱来过,他轻车熟路,路上不太堵,黑色卡宴照旧停在车行门口。
不等她过马路,庄继昌一骑绝尘。
—
回到酒店,洗完澡,庄继昌一边欣赏南湖焰火,顺便在景观阳台抽了一支烟。
他不喜欢抽烟。
但尼古丁能产生虚假的轻松感。
忽然。
他想起蔡青时下午的消息,进屋捞起手机,点开。
蔡青时:【一来就想赶尽杀绝?】
还有一条。
【事一定能过去,过不去的是人。】
佳途云策里,余欢喜根基最浅,这一点,蔡青时远比他清楚。
Ching出了名的“不择手段”,余欢喜很像曾经的她,路子野,敢主动向上管理。
庄继昌看了两眼,放下手机,继续不解释,深度践行已读不回。
—
翌日周六,天还没亮,手机屏幕先亮。
余欢喜被消息吵醒。
庄继昌:【日报。】
“……”
一看时间,凌晨五点半。
他还是人吗?
资本家都不睡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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