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泽眉头立即蹙起：“宸哥，你——”
靳冰宸语气却很平静：“我已经签字了，如果我醒不过来，把这个交给她。”
手术结束可能有三种情况：
一，手术成功，他能醒来，只要调养好就行，一切皆大欢喜。
二，手术不成功，他当即死在手术台上，这段婚姻自然就结束了，有没有离婚协议，夜阑汐都会自由。
三，手术算不上成功也不算失败，他或许会成为植物人，有可能多年后醒来，也可能就此长睡下去。那么，这份离婚协议书，能让夜阑汐摆脱他，得到自由。
季清泽在接过协议书的时候，就骤然反应过来，靳冰宸签下字，就是为第三种情况做的准备。
他深吸气，可胸口依旧像是堵着什么东西：
“宸哥，退一万步，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你确定嫂子愿意签？”
靳冰宸虽然看不见，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对着季清泽，依旧让他充满了压迫力。
“清泽，我知道你们有办法让她签。”
“操！”季清泽忍不住骂了一声：“你就非得让我当这个恶人是吧？”
说罢，他又连忙呸呸了两声：“看我这说的，我他.妈哪里需要做恶人？我这技术，加上一整个国际顶尖团队，就不信还没法让你从手术台上完完整整下来！”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靳沐橙也开口：“冰宸，这些年那么多坎都过去了，我相信这次你也能迈过去，我们一起努力。”
“嗯。”靳冰宸点点头，闭上眼睛没再说什么。
他现在和喜欢的女孩结了婚，自己努力多年打拼的商业版图也越发扩大，所有一切都在变好。
他怎么可能舍得死？
天知道他签下离婚协议书上‘靳冰宸’这三个字的时候，有多难受。
他怎么可能舍得将自己喜欢的人拱手让人？
但，他也不知道老天会不会再给他一次博取命运的机会。
夜阑汐是他生命里的明月，如果自己不能拥有，那他愿意亲手将这轮心爱的月亮，重新挂回天上。
让她能自由地选择自己要的未来。
靳冰宸手术倒计时第三天。
靳之岩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他本就只是有些亏空，并没有别的基础病，所以调养三天后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于是在靳沐橙和黄管家的陪同下，坐车去了老宅，和相别多年的亲人团聚。
当晚，靳家所有人聚餐，夜阑汐也提前下班，并请好了第二天的假，和靳冰宸一起去老宅。
其间氛围很好，所有人又站在一起，重新拍了一张全家福。
靳老爷子在中间，身侧，靳之岩和几个兄弟在他旁边，就连靳冰宸的姑姑，也都赶了回来。
所有人的笑容定格在照片里。
合影里，夜阑汐和靳冰宸并肩站在一起，11月的京市已经有些冷了，靳冰宸牵着她的手，脖颈上的围巾和夜阑汐的是互补配色。
他对着镜头的方向，唇角微扬。
明明27岁的年纪，这一刻却有种少年般的干净纯粹。
而他们前面，是靳家的小孩子们。几个孩子或笑或做鬼脸，靳冰宸姑姑的儿子还故意给身侧的妹妹比兔耳朵。
就像当年靳冰宸和靳沐橙。
一切看着和谐而团圆。
但夜阑汐知道，这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靳冰宸手术倒计时第二天。
夜阑汐和靳冰宸一起去了后山的墓园。
靳冰宸的母亲在国外过世，遗体早已没了，所以后山的墓园里，只能设立她的衣冠冢。
灵位则是供奉在靳家老宅后面的祠堂。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靳冰宸一手牵着夜阑汐的手，另一手拄着拐杖，一步步来到母亲墓碑前。
“妈，儿子来晚了。”靳冰宸在夜阑汐的牵引下，摸索着放下一束花。
他母亲过去最喜欢蓝紫色的风信子，靳冰宸还记得小时候家里花圃中，常年都开着风信子，都是母亲自己亲自打理。
而父母失踪后不久，家里花圃中的风信子一夕之间全都枯萎，之后园丁悉心栽种，却再也没有曾经的绚烂。
或许那个时候，一切就早有预言。
“妈，这是阑汐，我的妻子。”靳冰宸对墓碑道：“我们结婚快两个月了。”
夜阑汐也对着墓碑道：“妈，我是夜阑汐，冰宸的妻子。”
黑色的墓碑安安静静伫立在那里，唯有刮起的风，带着远处的松树，发出的簌簌声响，就像是跨越生死的回应。
靳冰宸手指落在墓碑上，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低道：“我很爱她，想永远和她在一起。”
夜阑汐猛地转头，看向俯身靠近墓碑的靳冰宸。
她明明什么都没听清，但莫名地，心头涌起难以名状的伤感和悸动。
而就在这时，头顶天空有一群鸟飞过。
夜阑汐抬头就看到，为首的那一只带着后方的一群鸟，排成井然有序的队列，向着南方而去。
而他们所在的北国，凋零的落叶在风里飘飞，翩然落于脚下的土地。
夜阑汐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她一直刻意忽略的伤感和害怕，在这一刻突然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
她不知道两天之后，她身侧这个男人是否还能存在于这个世界。
她只能祈求一般，望着那不会说话的黑色墓碑道：
“您如果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冰宸好好活下来。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优秀、完美，我虽然才和他在一起两个月，但也忍不住喜欢他、崇拜他。”
“他是我生命里的明月，清冷也温暖。不论他恢复视觉后看到我会不会不喜欢，会不会失望，会不会想结束这段一开始以冲喜为目的的婚姻，我都希望他能一直高悬于夜空。就算不属于我，我抬头就能看到，也就足够了。”
就像那天，她在靳氏主楼遇见靳冰宸的那样。
她只是靳氏技术部的一个小员工，可有可无没人会留意，而靳冰宸，众星捧月走来，高山仰止不染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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