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缘去了他的摊位。
在长街较偏僻的角落,租金便宜些,他认为买字画的人不挑地方,想买总能找到。
刚走到摊位前,发觉被收拾的很干净。
地面也被冲洗过了,后面墙上还写着几个字:驱鬼书生李修缘。
他刚落座,长街巡管走来,告知他摊位无需再交租金,免费让他用了。
说是牛犇跟刚打过招呼了。
李修缘忙谢过,巡管态度极为恭敬,谦逊几句便离开了。
他坐在桌子前,楞了好一会,才确定这是真的,山神庙一夜,好运开始向他倾斜了!
但李修缘觉得,出名后不应该有什么优越感,反而是莫名的心慌!
被捧得高,若摔了,得粉身碎骨!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夸你或许是有所求,骂你或许是求而不得,需认清自己只是个书生,保持一贯的低调作风才是。
“世人还是崇拜强者啊!”
李修缘看着墙上驱鬼书生四个字,张嘴叹了口气,接着将字画、笔墨纸砚铺开。
他清醒的知道,崇拜都是虚妄,唯有靠双手挣来的,才觉得踏实些。
曹仁举是借李修缘驱鬼,鼓舞清河府的读书人,但他不能总沾这光。
字画得卖,生意得做!
今日的生意好的出奇,才半天时间,卖出去好几幅。
有买提前写好的,有当场让写的。
李修缘有求必应,诸如目不识丁的粗糙汉字要求写“我要发财”,他也应了。
驱一次鬼,都把他当神像来许愿了!
当然看的人比买的人多。
也不是看画,来看他。
跟看猴子一样!
大姑娘小媳妇窃窃私语,指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满脸绯红。
李修缘但凡抬头看,便捂着脸跑了!
“哎哎哎,你们买不买,不买就别围着先生看,当先生是猴子啊!”
巡街的牛犇带着许忠义走来,将围观的人群给驱散了。
李修缘大口喘气。
呼吸终于顺畅了些,忙谢过二人,捎带谢牛犇跟巡管打招呼,免了租金。
牛犇大手一挥,“先生甭客气,这是曹大人的意思,有事您招呼咱就行!”
说完,客套几句便离开了。
约莫着晌午时刻,李修缘又看到青衣皂白靴黑官帽的人走过,余光以审视的目光瞟他。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那穿官衣的人,从他眼么前,穿过几个人的身体。
李修缘顿觉凉意从脚底往上窜,身体不由得打个冷颤。
他虽不能领会此人的用意,但察觉他举止并无恶意,这才松弛下来。
李修缘略微迟疑,抬头跟他眼睛对上,喃喃自语,“能白天出没,应该不是鬼!”
“城隍庙的?”
“莫不是日游巡吧?”
他从脑中搜刮,书中对城隍麾下的鬼差将军多有记录,但具体面貌却十分模糊。
或是注意力过于集中,指间有微微电光一闪而逝,把他电了一下。
这才醒过神来。
日游巡见状,露出惊讶之色,慌忙扭头快步离去,顷刻便不见了!
李修缘纳闷,城隍麾下鬼差或将军,虽没有仙籍,在凡间也算个小神。
怎么会怕他呢?
“哎,先生,看谁呢?咋,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婶子给你说和?”
吴二婶不知何时来的,凑来说话。
李修缘吓一跳,回过神,连忙摆手,“没没,二婶莫费心!”
从体貌特征看,他是正常男人,但对女色并没兴趣,除了喜欢挣钱,颇为清心寡欲。
“也是,谁配的上先生呢!”吴二婶只得作罢,直勾勾盯着他,气质清淡幽远,不是庸脂俗粉能入了他眼。
“二婶有事?”李修缘问她。
吴二婶这才将手中拎着的菜盒端上,原是给李修缘送饭的。
四菜一汤,一大碗米饭,刚掀开盖子,香味便冲的他有些迷糊。
“二婶,您这也太客气了吧?”
李修缘默默咽下一口唾液。
他自来了清河府,除了县令宴请,还没吃过这种规格的饭菜,还是寻常午饭。
吴二婶将饭菜摆上桌,他极力推辞。
饭菜再香,但无功不受绿,街上有的是饭馆,对付一口即可。
李修缘因为穷,对吃穿用度并不讲究,时间长了便习惯了。
“咋,二婶送顿饭还不乐意?”
吴二婶嗔怒。
“没没没!”李修缘矢口否认,他对世事鲁钝,但知道一个真理,跟寡妇不宜纠缠。
“那便谢二婶了!”他只得应了。
吴二婶欢喜的将饭菜摆开,再将筷子递在他手上,李修缘接过,想赶快吃完。
正午的阳光正好照在眼睛,睫毛上七彩的光华跳跃,精灵一般。
李修缘含着米饭,抬头看日,光线白花花的,好似裹着光蕴的小白花。
指尖又有了酥麻感!
他停顿下来,顺着这种感觉深入,手指轻微弹动,便有细丝开始游走。
大街之上,不便手舞足蹈,李修缘保留一丝意识,用以控制身体。
吴二婶看着李修缘吃饭,热的用手绢扇过面颊,片刻后,忽觉一股凉意。
她靠近李修缘,凉意更深。
便疑惑的看着他,眼中颇有不解,先生身上有冰么?这么凉快!
这种舒爽入体的感觉,越加让吴二婶不能自拔,便站在原地不愿挪动了。
李修缘并未在意她,只是循着这种感觉进入某种幻觉一般。
那游丝如水,即便他无法扭动身躯,但水遇阻碍便绕过,遇低洼便注入。
常言还有水滴石穿,河中的石头经过水流千百年冲刷,变的圆润,光滑!
这其中的力量,或许来自某种意志!
李修缘察觉此时与早晨不同。
没有环绕他的蕴气,反而在身体中盘旋。
阳光不再刺眼,好似跟他产生联系,灼热的温度都化作游丝往身体钻。
“先生,盯着阳光看,不怕瞎?”
吴二婶看他举止奇怪,提醒他一句。
“没事,很暖!”
李修缘听吴二婶的声音有点远,无意识的回答她一句。
钻入身体的游丝缓缓汇聚,李修缘又觉得有股燥热,胸口盘踞着一团。
“先生吃呀,不合胃口?”
吴二婶在旁敦促。
“哎!”
李修缘随口应了一句,用筷子扒拉几口重新看着日光。
刚才会回应吴二婶时,胸口的那口气似乎有缓解,松快了不少。
李修缘尝试用呼吸来对应游丝的流动,甚至,用呼吸来控制游丝汇入的速度和方向。
纯意识的相连,让他明白,某些肢体动作能疏导这股力量的流动,意识也可以。
但两者似有不同,他尚且搞不懂,但隐约觉得就如一团泥土,捏出不同形状,便会有不同的用处。
“哎哟,可别看了,真会瞎!”
吴二婶伸出一只手,遮在李修缘的眼睛前面,切断了光线的传送。
李修缘从恍惚中回过神,看了吴二婶一眼喃喃道,“好!”
于是低头吃饭,脑子里不断盘旋,“我能吸收日光精华?”
筷子磕在盆上咚咚响,吴二婶问他,“先生,都吃完了,咋还往嘴里塞?”
“啊?”
李修缘茫然抬头,见吴二婶盯着盛饭的盒子,他又低头看。
饭菜让他吃尽了,还在用筷子搅动,奇怪的举动,好似得了癔症。
李修缘讪笑一声,“想事呢,走神了!”
说完就是一阵懊恼,这样香的饭菜,愣是让他吃了个寂寞,连味道都没品尝出来。
“年纪轻轻,哪那么多事想!”
吴二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唠叨几句,末了又嘱咐他,“好吃婶再给你送!”
“不不不,二婶,您再送,我可就得给您付钱了!”李修缘婉拒。
吴二婶故作嗔怒,“这孩子,那改天就来家吃,好不好?”
“有机会去,有机会去!”
李修缘敷衍一句,吴二婶满意离去,神色瞬间飞扬,走路都沉稳有力了。
等她离开,李修缘觉得诧异,吴二婶这神态,颇有些老树开花的意思。
他笑着摇摇头,便将纸张铺开了,提笔蘸墨开始写字。
写完一幅字,发现他手按的地方,出现了几个洞,洞的边缘呈黑色。
李修缘抬起手掌看了看,苦笑一声,将写完的字揉做一团,扔在纸篓里。
许是之前穷怕了,今日体会到了,挣钱会上瘾,收摊晚了很多。
直至夕阳西下,街上人丁寥落了,他才依依不舍准备离去。
又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来,说他叫燕鸿鹄,愿意出五十文求一幅,“浩然正气!”
李修缘重新铺开纸,给他写下,那书生大赞几声,小心卷起来离去。
想必是听过曹仁举慷慨陈词,被鼓舞了。
但心中领受就好,花钱就不值当了!
收拾完之后,天色已经昏暗,夕阳彻底落下去了。
李修缘今日挣了足足三百文,换以前,半个月都挣不了这么些。
回去的路上显得颇为惬意。
路过一个巷子口,看到一个飘忽的影子凑在垃圾旁,伏在地上,狗一样再闻着。
李修缘刚升起的好心情,被一扫而空。
他第一时间断定,是只鬼,应该是不净巷陌鬼。
据书籍上记载,不净巷陌鬼常盘踞在脏乱差,污水横流的小巷子,闻垃圾气味为生。
李修缘想搞明白点,便多看了几眼。
随后看到两个穿官衣的人,正挥舞着锁链朝着不净巷陌鬼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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