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无止无休的痛。
在每一个白天和黑夜折磨着我。
吃了太多的药，我嘴里阵阵发苦，哪怕是吃再甜的糖，嘴里依旧全是苦味。
蹲着回忆我的这前半生，无边的委屈在心头弥漫，伴随着死亡的恐惧，让我大脑越发的清晰。
我一直以为，我不恐惧死亡，能够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可当死亡真的来临的时候，我却手足无措。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片蜉蝣，在生死的面前无比渺小，只能任其宰割。
吃下了镇痛药，足足十几分钟之后，这种浓烈又撕心裂肺的疼，才算缓解了一些。
我抬头看向天，蔚蓝的天空，现在看起来却成了一片黑漆漆的幕布，光怪陆离扭曲的人影，在幕布的后面狂欢，叫喊着让我加入他们。
“来吧！加入极乐世界。”
“这里没有任何的烦恼。”
我沉默垂首。
看，如影随形的幻觉。
止疼药不仅带走了痛苦，也带了美好的幻想，只是，这一切都是虚妄。
“付岩，你还好吗？”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出现，清柔的声线，唤醒了我童年时的回忆，我的眼前变得明亮了几分。
漆黑一片的天幕，像是被一道锋刃破开，那些幻影彻底的从我眼前消散。
我抬起头，有些迟疑，她干脆利落的西装，一头乌黑的直发，干起来干净漂亮，站在天台上，风吹动着她的头发，勾勒出好看的身材曲线。
“徐曼婷？”
我小心翼翼的喊出这个熟悉的名字，有些诧异，心又有些像是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占满了。
“听说你生病了，这段时间要好好吃药啊。”
她站在我面前，微微弯腰看着我，手在我头顶揉了揉，笑得很爽朗。
徐曼婷比我大两岁，我初一的时候她初三，成绩优异，也是我一直以来追逐的目标。
在她的面前，我好像可以放下所有的伪装，将所有的防备都卸下。
“你怎么来了。”
“过来玩玩，散散心，顺便也看你一眼。”
徐曼婷耸耸肩，笑着轻松，连带着让我也觉得松快了几分。
“你也知道，我不擅长做那些煽情的事情安慰人，但是嘛，我觉得你应该也不需要安慰。”
“走走吧，这儿风太大了，我有点扛不住，快冬天了，去三亚玩玩吧。”
“好。”鬼使神差得，我答应下来。
一起走在街上，人声鼎沸，生活的气息让我大大松了口气，呼吸着空气中的自由气味。
“大碴粥……”
“大碴粥……”小女孩儿跟着妈妈一字一句的学着，认真叫卖。
童声童语，让人的心一下子净化。
“你这段时间不是很开心。”
哒哒……
徐曼婷的高跟鞋敲击在地上，声音很有节奏。
我想要说没有，可我这脸色，说这话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太好。”我坦然开口，直接坦白。
我怎么开心得起来呢？每天都有各种巨大的压力，被压迫得甚至喘不过气来。
“要不回老家看看？”徐曼婷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有些怀念感慨，出来这么久了，却还没有回去过。”
“算了，如果我是你，死也不会回去的，你家那情况，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在哪儿，你在做什么。”
回家。
对于我来说可能还是个治愈的地方，但是对于徐曼婷来说绝对不是个好的选择。
我不会让她陪我回家乡看看，那是再次把她给推向深渊。
我皱起眉，下意识地拒绝。
记忆渐渐拉远，回到当年。
那一年，徐曼婷考上了县城里最好的高中，她的父母却不让她读书了。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早点嫁人才是正事儿，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都成了别人家的。”
“就是，爸已经给你定好了亲事，你今年十四了，赶紧的，把事儿给办了。”
当时徐曼婷在家哭得喉咙都哑了，跪在地上求他们两。
可没有半点用处。
她一个女孩子，哪里拗得过两个日日做农活儿的成年人？
最后被锁了起来，关在屋子里，好几天没去上学。
当时我在学校好些天没见着她，后来又想去打听她上了哪里的高中，这才知道，她差点被捆着嫁人。
徐曼婷的轻笑将我从记忆里拉回来。
“说起来，当初还得谢谢你，我那时候只把你当一个干干瘦瘦的学弟，可没想到，你十一二岁，那么小的年龄就敢孤身一人去我家闹事儿，把我救出去。”
“要不是你那一闹，我连高中都没得上。”
“当时你当着我父母的面，逼着他们把我放出去，希望全都在你身上了。”
我摇摇头，现在想起来当年的事情，依旧是一身冷汗，换到现在，我可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
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当时我也吓得一身冷汗，这种事儿在村子里再常见不过，其实我也没把握，只觉得你就那样被困在村子里，可惜了。”
“当年我也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告诉你的父母，只有上了学，学历文凭越高，你才越值钱，在村子里，把你卖了顶多十万八万，想要卖好价做更大的买卖，就等几年。”
“甚至连学费都说你可以自己去挣。”
“希望你别嫌我当年说话难听就是。”
想起来当初最后我能成功，也因为我父亲是从城里打工回来的。
少有的走出去的人。
他一天能在工地上三五百，一个也再怎么样也有一万多，可村子里只种地，不会点别的，一年下来也就挣几千块。
娶媳妇八万十万，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谁敢想象，城里一个月就能挣回来两三年的钱？
“怎么会，你要不这么说，他们哪里能放我出去，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而且现在我已经跟那边断绝联系好几年了，他们找不到我，估计也找你问过我的消息，还得多谢你一直顶着压力，没有出卖我。”
其实当年，我不容易，徐曼婷更不容易。
所以我很佩服她，一直把她当成我的目标。
我只需要读书，山路也好，干点活儿也好，我爸从没不让我读过，男娃子读书，全村人都支持的。
但是女孩儿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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