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寻香惊梦五更寒
这一觉,景礼睡得并不踏实,半夜有人贴上了她的身子。
微凉的手心贴上她腰际的时候,景礼一个激灵就醒了。
这一回,是苍德赋钻进了她的怀里,近在咫尺的面容枕在她的胳膊上。
“苍德赋……”她轻叫了一声。
怀中的男人没有反应……
她慌张想要起身,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犹豫了一会之后,她伸手抚上了苍德赋的额头,意料中的一片滚烫。
这该如何?“苍德赋,苍德赋……”又叫了几声之后,怀中人发出轻微不适的低吟声。
听到这低吟声,景礼的心提了起来。
之前的念头又一次浮现,妖的血肉有强大的治愈效果,说不定对凡人也能起作用。
黑灯瞎火,她又不能下床去找刀。
怀中人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腰间,惹得她轻轻一颤。
忽然,景礼提起自己的手背,对着手腕经脉处,重重地咬了下去,顾不得嘴里凝重的血腥味,景礼举着手腕送到了苍德赋的薄唇间。
艳红的血珠滴在苍德赋苍白的菱唇上,绮丽妖冶。
炙热的舌尖舔舐过腕间的伤口,疼痛又酥麻,景礼抿着唇,没有移开。
不仅是手腕间,就连心尖也酥麻胀痛难耐,像是荆棘的种子开出花。许是察觉到舌尖的味道不对,苍德赋移开了脸,轻咳了两声,景礼赶紧移开了手腕,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去了血迹。
待身边人再次睡着之后,景礼轻手轻脚下床点了蜡烛。
榻上的人并没有醒,唇边犹带嫣红血迹,衬得丰神俊秀面容,格外妖娆。
景礼在他身边蹲下,小心地为他擦去了唇边血迹。
手心再次贴上苍德赋的额头,也不知是不是她血的作用,总归烧退了下去。
松口气之余,她掀开了被子,看向他的腰间。
裹着的布带被血浸透,景礼捂着嘴,才没叫出声。她拿来银剪,小心解开布带后,才发现缝合的伤口又裂开了,难怪他会发热不醒。
看着昏睡中依旧因为疼痛紧锁眉头的苍德赋,景礼满心疼惜,二话不说,用银剪再次划开手腕上的伤口,将自己的血滴在他腹间的刀伤上。
待到自己的血将他伤口浸透,景礼才从衣角上撕了块布带,将手腕裹了起来。
起身的时候一阵晃动,她扶着床榻才勉强站稳。
纤瘦的身子,一再失血,倒是有些承受不住,望着苍德赋平静的睡颜,景礼还是露出了笑意。
一觉昏沉,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
景礼坐在帐篷边上,借着日光,帮他缝补破了的战衣。
“景礼……”苍德赋坐起了身子,抚着自己有些昏沉的额头。
唇齿间一片浑浊感,像是有血的味道。
听到身后的轻唤声,景礼慌张放下了手中的衣裳,急急地向他跑来。这一幕落在苍德赋的眼中,让他轻轻勾勒唇角。
来到他身边的女子没有说话,素手贴上他的额头,轻叹了一口气,“总算是退热了。”
苍德赋握着她的手,不明所以,“昨夜我发热了吗?”
景礼轻轻点头,不许他下榻,还帮他重新掖好了被角。
“那你有没有找军营中的大夫过来?”其实,他真正在意的是她有没有半夜去见过太子。
景礼一愣,答道:“没有……”
对上苍德赋深邃难测的目光,她后背一紧,赶紧道:“我用了国公府里带出来的药。”
她知道自己难以骗住苍德赋,也不知他信了没有,好在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一把握起了她的手腕,声音不失严厉急切地问道:“你的手腕怎么了?”昨天给他缝合伤口的时候,似乎还没有。
“是不小心划的。”景礼微笑着解释,“昨夜你发热,我下床给你倒水的时候,不小心在哪划了一下,割破了一点皮,并不碍事。”
苍德赋紧盯她看了一会,移开了目光,侧脸的线条有些绷紧,“你该知道你并不善于撒谎。你不想说实话,我不问就是。”
果真是骗不过他,不是她不想说实话,而是有些实话不能说。
景礼牵了牵嘴角,回到了营帐门帘边继续缝补破了的战衣。
苍德赋细想了一会,也不知那蠢丫头到底瞒着自己什么事,若是偷去见了卿安念那,也不会伤了自己的手腕。
思索间,小腹间传来微痒的感觉,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神色惊讶,几寸长的刀伤,一夜之间竟然快要长好了。哪怕是最好的金创药,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合上被子之后,苍德赋将目光落向了门帘边娇小的人影身上。
幽深的眸中,光影莫测。
接下来的几日,外面战火连天,营帐中却是相安无事。
大夫来了几次,都啧啧称奇,谁都想不到那几寸长的刀伤,竟然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再过几日就能拆线了。
有营中大夫忍不住问道:“苍德公子可有发热过?”
景礼的身子一僵,榻上的苍德赋斜睨了她一眼,如常答道:“没有。”
看来那一夜,蠢丫头真没有去找过卿安念。
只是,为何他会好得如此之快?“苍德公子真是有神灵庇佑!”大夫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景礼掩了唇,差点笑出声来。
什么得神灵庇佑?压根是得妖精庇佑才是!
“老夫再给苍德公子开几副进补生血的方子,想必公子是没有大碍了!”
景礼领着大夫去一旁写方子,床榻上的苍德赋做了一个手势,守在暗中伺候的阿七走了出来。
“主子。”
苍德赋示意他贴近之后才道:“去马车中看看,从国公府里带出的药材少了没有?”
阿七听明白后,悄声问道:“主子是不相信景礼姑娘吗?要不要奴才盯着她?”
苍德赋摇摇头,他不是不信,而是察觉到她的异样,叫他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其他人,他或许不会上心,但她是自己的枕边人……阿七无声出了营帐,那厢药方已经写好,景礼出了营帐请人去抓药。
路上刚好遇见从战场上归来的卿安念。
他骑在高头骏马上,往日温柔暖煦般的眉眼间多了一份肃杀认真,却也不叫人畏惧,穿着雕翎戎装,映着斜阳,像是一个缓缓走来的天神。
景礼眯了眼,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一会。
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卿安念微微一笑,如云过春月,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了一旁的士兵,阔步向她走来。
景礼回过神之后,屈膝给太子行礼,看着他温和含笑的眉眼,她忍不住问道:“殿下是不是大获全胜了?”
“被你猜中了!”卿安念启唇答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方上,“苍德公子,近来还好吗?我一直忙于战事,还没有空去他那看看。”
“多谢殿下关心,我们主子已经快要痊愈了。”景礼说着,灵动的眉眼就噙满纯澈的笑意,似要能滴出水来。
她还是不能在外人面前直呼主子的名字。
“他没事就好。”卿安念望着她的一双眼睛,好一会才移开。
“你这样子,真像是他忙前忙后的小妻子。”
“殿下你说什么?”她像是没听明白,抬头又望着卿安念。
卿安念没有再重复刚才那句话,而是淡淡道:“我真希望,我是他。”
说完这句话,他收敛了唇边淡如雾霭的弧度,急急转身离去。
景礼站了一会,神色茫然,太子殿下方才说了些什么?
她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没听明白……想到苍德赋还在榻上等她去抓药,景礼赶紧收敛了心神。
苍德赋喝了几天的药,战场上也连胜了几场仗。
卿安念一直没有再来过,只让身边的心腹来探望了苍德赋。
当然,苍德赋并不介意,甚至有点不想看见太子。
景礼除了给他熬药之外,还要伺候他出恭之类,营帐中就只有她一个女人,洗衣打扫的事情,自然也落在她的身上。
她也不嫌累,每件事都做得井井有条。
每当她洗衣或是擦桌子的时候,苍德赋总会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心口间像是被填得满满当当。
但他没有忘记那日景礼走后,阿七来说得话。马车里的药材一样都没少,她果然是在说谎,可她为什么要说谎呢?苍德赋想不明白……
但就是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像一根刺一直戳在他的身上。
好几次,他都想找景礼问清楚,但还是忍住了。他知道那蠢丫头虽然笨一些,但极是固执,从春娘的事情上就可看出。
她不肯实说的事情,只怕自己去逼她,她也不会说。
再缓缓,总能等到她愿意开口的时候。
想完这件事之后,苍德赋又继续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战衣上几寸长的刀口已被她缝好,仅管针脚并不细密,苍德赋望着挂在床边的衣服,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女人正一点点融入他的生活,生命中。
让他想不关注,都不行!假如哪一天查明她背叛了自己,或是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己会杀了她吗?
苍德赋不愿再想下去,那种久违的窒息痛楚再次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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