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秦楼楚馆不少更迭。
受到西方文化冲击影响，往常的那种普通烟花之地早就被抛弃在了阴暗的角落里，现在最受欢迎的，是掺杂了时兴文化的风流地。
其中最红火的，当属挽留香，也叫挽留巷，寓意留住恩客。
挽留巷虽说是个巷子，但却并不狭窄，左边开的是青楼，右边开的是南风馆，这只是它们的本质罢了，其实名字一个赛一个的风雅好听。
就跟以岁从前收购的楼里清月一样。
不过他并不在意名字，找对地方就行。
现在时间约莫是晚上十一点，正是灯火通明，客似云来的时候，挽留巷外面停满了小汽车和黄包车，甚至还有女扮男装出来游玩的小姐。
以岁站在巷子口往里看，看不出一点下流的味道。
里面飘出来的音乐甚至很好听，很优雅，很有情调，也没有老鸨站在外面招揽客人——时代快速发展，高档会所，那样做太掉价。
穿着旗袍的漂亮姑娘，挽着客人的手臂，言笑晏晏的上了客人的车，不似烟花之地的女子，像是一对相依相偎的爱人。
这是出去游玩的，很多人追求的不是那点野蛮的欢快，而是追求美人身侧相伴，风花雪月，清酒红袖。
迎面而来一个醉汉，揽着个丰腴的少妇，他手臂上纹着青龙，四五十岁的样子，眉毛浓似墨汁，额头凸起，那双凶煞的眼就藏在眼窝内。
醉汉搂着少妇，低低谈笑着说着荤话，余光瞥见前面有人，不耐烦抬头：“谁啊，挡在路中间，想死——”
“岁爷？”
醉汉，也就是某帮派的二把手，楚梁。
他那不耐烦的表情消失的一干二净，十分惊愕，“岁爷，您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被他搂着的女人也看见了以岁腰间的银蛇烟枪，想起那传闻中的人头山，脸色一白，手脚冰凉，连忙低下头，不敢乱看。
以岁淡淡瞥过去一眼。
认出来这人是谁了。
楚梁的老大哥之前想要投奔他，在他手下做事，他没收，反给他指了陈皮那条路子，这种帮派的行事准则，跟陈皮很像。
不过那老大哥心里清楚，能搭上陈皮的线赚钱，以岁才是根由，所以对着手底下的人耳提面命过，以后见了红府和遇宝斋的人，见面三分礼。
老大哥来遇宝斋登门拜谢的时候，楚梁就在他身边。
黑瞎子打了招呼：“嗨！”
楚梁连忙：“黑爷，您二位这是？”老大都得给面子敬七分的人，他才没那胆子放肆，轻轻往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刚才冒犯了，对不住、对不住。”
黑瞎子耸肩摊手：“没事儿，我们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逛到挽留巷来？楚梁嘴角一抽，都是男人，他也没必要揭短。
不知道是黑爷想来还是岁爷想来，前者倒是无所谓，后者么……红府的家教传闻不是很严格吗，二爷知道岁爷来挽留巷么？
以岁：“介绍一下？”他指了指巷子对面，“那里好像是个连通的。”
整个巷子呈现U字形，左边是青楼，右边是南风馆，底部是连同两个地方楼，一共三层，古色古香。
楚梁：“那里啊……”
他仔细解释了一番。
那三层的楼叫香楼，身份足够的人才能踏进那里，可以在南风馆和青楼同时选人，只要你能出得起钱，这些人可以同时为你一个人服务。
香楼里，玩得很开，就算死了人也没什么，也是唯一一处提供吃喝玩乐、供长期住宿的地方。
在这里面玩，就是烧钱。
有钱有势力的，香楼就是没有规则，释放恶念和欲望的天堂。
以岁了解了：“多谢。”
楚梁：“您客气了，要是想玩，第一次去两边都转转，除了人之外还有不少好玩的，还能结识朋友。”
“嗯。”
“那…我先走了？”
“再见。”
楚梁这才带着自己的女伴离开，走出十来米，少妇才放松了身体，娇嗔道：“没想到玉面小阎罗也会来这里。”
“玉面小阎罗？”楚梁，“岁爷？”
“是啊。”
“哈哈哈哈，岁爷可不是小阎罗，他是阎罗王，”楚梁回头看了眼，少年只一道背影就足够惊艳。
他郁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玉面倒是说的挺对，岁爷来这种地方，不知道是谁占谁便宜。”
楚梁摇摇头，揽着女伴走远了。
“不用害怕，在不触及二爷和原则的情况下，岁爷其实很好说话的……”
以岁和黑瞎子往巷子里走，不少人认出他来，远远打招呼。
好奇有之，恭敬有之，惊艳有之，惧怕有之。
以岁恍若未觉，鼻尖轻动。
这里散发的甜味是最多的。
不是什么身体的味道，而是欲望本能的味道。
蛇主在床上用棉被和衣服堆出，又往里面叼食物的窝，叫繁衍巢穴。
如果他有伴侣，时时刻刻纠缠，巢穴也会弥漫甜味儿，他嗅着甜味，才能安然入睡。
可他没有伴侣，自然也没有甜味，导致失眠，入睡困难，心绪烦躁。
以岁脑筋转得快，既然一点甜味就能安抚他的精神，那找到甜味足够多的地方，他就能睡得着——
即便身体会被甜味勾的更敏感。
他这种状态就像是假吃，嘴里尝到闻到了，胃蠕动着无比渴求，可惜没有一点食物下肚，身体不满足，满足的只有精神。
这也无所谓，身体的难受他历来能忍。
以岁径直走向香楼。
香楼的老板正是南风馆和青楼的大老板，一见以岁，快速在他身上扫了一下，视线在他腰间定格，随后扬起热情的笑容：“一早看见喜鹊飞，还想着是什么喜事儿呢！原来是岁爷来了，贵客登门啊！”
他飞速迎来，“稀客！岁爷，您来这儿是找人还是……？”
以岁：“还有空房么？”
香楼老板：“您给面子来这里，就算是没有空房，也得给您立马建一个不是？不过您还别说，三楼还有一间最大的！您带人来玩也不成问题~”他看了眼黑瞎子，笑着说，“这位爷也是跟您一起的？”
以岁点头又摇头，“他跟着看看，只有我留在这。”
“好嘞！”香楼老板亲自将他迎了上去，“您请。”
黑瞎子一把攥住以岁的胳膊，他原本以为小少爷只是来逛逛，没想到还真住这儿了，他眉头微皱。
“只有你在这？”
隔着衣服触摸也有些不适，以岁忍着酥痒的感觉回头，好奇：“你想玩？”
黑瞎子：“……玩？”
不等他继续，以岁就说：“也行，一起上去吧。”
他说完就跟着香楼老板上了楼，黑瞎子在原地站了好几秒。
他突兀笑了一声。
行。
玩。
黑瞎子抬脚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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