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综合排名,遥泽只比衡泽高一个名次,每年恒定不变遥泽全省第六、衡泽第七,一对难兄难弟;可论经济总量,就算遥泽原地踏步,衡泽起码得五年才能赶上,相差不止三个等级。
假若阳泽原地踏步,衡泽十五年都赶不上,阳泽又比遥泽高不止三个等级,七泽的七个地级市发展之不均衡内地罕见。
遥泽面积不大,下辖三个区加三个县,总人口302万,全市共有47个镇(街道)和2个农场, 552个村民委员会,310个社区居委会,土地面积、人口规模的天生劣势决定于无法与阳泽、泉泽等地级市抗衡。
遥泽第一产业、第二产业都具有很强的竞争优势:农业方面,粮食生产连续20年实现增产增收,农业现代化进程持续加快,高效农业、设施农业、高效渔业面积全省领先,拥有4家国家级、22家省级、128家市级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工业方面,全市工业效益增长快于销售增长和生产增长,发展态势良好,主导产业经营状况持续向好,利税连年增幅超过10%,34个工业行业大类实现整体盈利。
相比基础产业维持在高水平运行,服务业等第三产业却严重滞后,其中不免存在观念问题,更重要的是,遥泽离省城书泽实在太近,巨大的虹吸效应使得资金、人才、项目等源源不断流失,并且由此产生一系列令人头疼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金融体系建设严重滞后,金融服务理念、金融产品、金融融资平台跟不上时代节奏,导致遥泽长期存在“两头堵”现象:
一方面手握大把钞票的传统产业老板们有钱没处投资,存到银行又嫌利率低;另一方面大量创业者、企业家融资困难,借贷无门,止步于银行又高又难的门槛前。
上世纪八十年代起,遥泽民间就兴起“攒会”的集资方式,同一个单位领导同事每人每月交几十块钱(后来涨到几百),放到私营老板那儿按月以高于银行存款利率付息,如果谁家急需用钱也能临时从中抽取相当于“月供”十倍金额,无须给利息,从而解决了存款利率低、银行贷款难、私营企业资金需求等问题,可谓一举数得。
后来有人发现其中商机,开始往商业化、专业化、规模化方向发展,原本民间自发搞的集资慢慢变了味,成为投机者疯狂敛财的天堂。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三年前一家叫做麦谷会的投资公司应运而生,打的幌子是响应国家支持大农业号召,集资搞新农村建设、农业机械化和农业产业化的超大项目。
麦谷会总经理刘璟甚至出具了一份经省某公证处公证的盖有国家部.委公章的委托书,上面明确写着项目总预算250亿元!
麦谷会有三种集资方式,一是投资入股,起点金额500万以上,年收益35%;二是委托理财,起点金额100万以上,年收益率25%;三是小额集资,不分金额大小来者不拒,年收益率15%。
然而麦谷会终究达不到银行的信用与信誉,依靠小恩小惠和高利能诱引普通民众上钩,做传统产业、商界跌打滚爬的老板老总都很精明,凭什么放心把数百万、上千万身家投给麦谷会?
刘璟大手笔投入社会公益和慈善活动,哪些发生洪灾、地震、虫害他总是率先捐款,每次大几十万上百万;希望工程、捐资助学,他总是带着红领巾出镜,在记者面前侃侃而谈。
名气就这样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然后各种头衔踏香而来,什么协会副会长、荣誉会长,正协代表、人.大代表;明星企业家;慈善达人等等……
——骗子的套路其实都差不多,不会特别高明、天衣无缝,甚至还有些俗套,但他又没想过骗倒所有人,只须骗倒目标群体就够了。
在这个过程中刘璟与地方正府领导们走得越来越近,也愈发得到市区县领导层重视,被免掉的市长、县长、局长等,基本都公开为麦谷会站过台,或者说过支持其集资的误导性言论。
遥泽老百姓有钱,企业主、老板老总们更有钱,大笔资金潮水般涌入麦谷会,一度出现因交款人数太多而限号的情况,而且刘璟开始看不上那些小额、零星集资款,把门槛提高到三十万,低于这个数字免谈,为此又带来一波集资热,很多手持几万、十几万的挖空心思走后门,请人打招呼,就为了恳求“刘总收下我的钱”。
听起来似乎很魔幻,但现实生活当中魔幻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魔幻就象正常,正常反倒象魔幻。
但年息25%、35%怎么维持下去呢?按正常工程项目投资利润率,其实15%年息都够呛,因为很多隐性费用摆那儿呢。
刘璟也有投资渠道,当然不是吹嘘的所谓国家部.委公章委托的总预算250亿项目,而是——
期货!
经济学专业出身的刘璟从出道起就迷上了期货交易,与炒股相比,期货最大的特点是可以双向交易,做多做空都能赚钱,期货无熊市。期货的魅力还在于折叠杠杆作用,内地期货交易只需支付5%保证金即可获得未来交易权利,由于保证金的运用原本行情被放大十多倍,再加上T+0交易模式,使得资金应用到极致。
若把握准确的趋势,一天赚两三个亿都非神话,当然如果判断错了,几分钟内倾家荡产也是常事。
绝大多数投资者都以为自己能成为前者,但事实上往往遭到后者的结局。
刘璟也是不幸的后者。
从初衷上讲,刘璟通过非法集资疯狂敛财主要是想填补期货亏损形成的巨大窟窿,同时依然幻想“总会对一次”,从而一举扳本一夜暴富。问题在于,期货真不是普通投资者能玩的游戏,越想赢就越输得一败涂地,他又管不住手每每加大押注,继而形成恶性循环……
继而就连承诺的高利息都付不起了。
眼看资金链将断,非法集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刘璟做出最后的挣扎:举行声势浩大的“夏日火热特惠行动”,限时三天,金额不分大小一律年息30%!
那三天整个遥泽都疯了,麦谷会连副总都卷起袖子上阵协助收款,据不完全统计点钞机就烧坏了二十多台,后来甚至来不及清点,凡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的大致掂掂觉得差不多就入账。
更戏剧性的是,麦谷会收款人员坐在第一排,第二排则是几家银行工作人员,前脚从银行取出的现金经麦谷会清点后再存到银行,只有钱是无辜的,一天之内被数了三遍。
也就在那期间前任市长王荔被请到现场站台,他只说了一句“只要有利于地方经济发展的正府都支持”,就这句话,让他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四天晚上刘璟卷款潜逃,从省城飞往香港,然后转到万里之外的阿根廷,此后便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再也没了音信。
实际上在刘璟登机前,海关检查发现此人征信存在严重问题,有大额资金异动以及多笔债务纠纷,打算将他扣押下来,这时省里来了一个电话,随后便予以放行,刘璟惶惶不安坐到飞机上时脸色腊黄,全身哆嗦如筛糠。
然而刘璟顺利逃亡,接下来就轮到遥泽市区县大小领导们哆嗦了。
根据目前统计麦谷会非法集资款余额高达73.29亿,涉及债主1757人,其中千万级以上债主128人,三十万以下的债主1264人。
损失大的抗风险能力强,与正府交涉时心平气和;闹腾得最厉害反而是三十万以下的,有的把多年积蓄全栽进去了,有的挪用了购房款、养老金,还有的居然是准备做手术的钱……
无关看客、键盘侠当然可以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遥泽各方却绕不开一个最核心问题:
麦谷会非法集资行为得到地方正府背书,最起码也要担个“监管形同虚设”的大帽子。
债主们紧紧抓住这个问题要求地方正府兜底全部债务,说实话,以遥泽的财力不是不可以承担,但一来一千多名苦主暂时没形成或达到市里担心的舆情;二来鉴于遥泽乃至全省普遍存在或明或暗的集资形式,兜底的先例一开后患无穷,省领导坚决反对这种动辄拿钱摆平的懒正怠正行为。
说白了就是,省里希望通过此案给广大投资者一个惨痛教训,即莫为高息迷惑了判断力,投资必须理性、规范、守法。
此轮果断大批撤换市区县相关责任领导,而且均从其它地级市调入,也是释放这样的信号,新来的领导跟麦谷会和刘璟没有丝毫关联,身上没有原罪,因此能够站在正府立场理直气壮跟债主们打交道。
独自在房间等到晚上十点多钟,念松霖终于来了电话,说整个下午都在开常委会,然后转场到省纪委内部会议,初步意见是开刀祭旗,今晚已经派人前往遥泽,宣布对前任市长王荔进行双规!
省领导们知道在遥泽各级领导当中,王荔涉案程度最浅,与刘璟往来也最少,可谁叫他在最后疯狂的三天里公开站台呢?此时必须揪出负面影响最大的以平息众怒,接下来让新领导接手慢慢处理和化解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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