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到徐仁聪陪同陈石和女弟子上车前往古玩店方向,温勤脑子一阵昏眩,深知这回天塌下来了!
此前隐隐风闻徐仁聪暗中邀请与顾振明齐名的鉴定大师陈石前来“掌眼”——其实是老冤家张伯军故意散布的消息包括几点抵达遥泽住哪家酒店,温勤还存着侥幸心理,觉得徐仁聪根本没理由怀疑丁岩的忠心,而且与古玩圈、收藏圈素无交往,没办法与陈石联系,谁料到种种不可能终于成为事实!
凄风冷雨里,温勤骑着摩托车紧紧跟随在徐仁聪车后,直至跟到那家熟悉的古玩店,目睹三人进了藏在巷里的后院,温勤木然站在漫天雨幕当中,任凭全身被淋得湿透。
丁岩收受字画过程中的猫腻,温勤自然全程配合得亲密无间,贿赂金额都是明账千万不能耍手脚,只要有一次对不上账就彻底失去徐仁聪信任,这一点丁岩和温勤都很清楚。
那么哪个环节能做手脚呢?其实是第二道程序,即徐仁聪不敢拿现金,只能将收受的贿赂洗成古字画,等到退下去后再暗中变现。
在古玩字画收藏方面,徐仁聪粗知皮毛,丁岩也略知一二,都不晓得这个行当黑幕重重、玄机深深!
在徐仁聪、丁岩看来,一幅古字画经过京都古玩协会副会长亲自鉴定并出具证书,再走拍卖行公开拍卖渠道,这样的路径除了价格高点儿,最起码确保真假没问题吧?
然而却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很大。
因为古玩是真是假没有统一明确的标准,就好比艺术体操比赛,打分规则都掌握在裁判手里,说你有美感就有美感,说你动作不协调也没辙儿,不象田径项目谁胜谁负一目了然,差距以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的数据摆在那儿,不服不行。
古玩鉴定圈也跟体育界裁判圈一样,只要想在这个行当混就不能得罪那些家伙,你要是今天申诉、明天抗议,接下来寸步难行迟早要被踢出圈子。
“北顾南陈”就是划线而治的意味,北面所有鉴定归顾振明,你陈石别乱说话;反之我顾振明也不去南方指手划脚,大伙儿共同致富奔大康。
因此贿赂洗成古字画过程中,温勤理所当然要从中渔利,不然傻呀?但丁岩只知道经与拍卖行串通把价格抬高了,不知道相当数量的古字画压根就是精仿赝品!
拿赝品糊弄领导,丁岩没这个胆。
可温勤有。
第一徐仁聪不是温勤的领导;第二丁岩不是温勤的女婿;第三过了这个村没了那个店,凭啥不捞?
不捞白不捞!
温勤瞅准的是,徐仁聪退下来后才敢将古字画拿出去卖,届时知道赝品又怎样?何况又不全是赝品,专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千算万算没算到,徐仁聪竟然想方设法请来顾振明的死对头陈石——换其他任何鉴定师都好商量,毕竟圈内人嘛,唯独陈石这家伙不行!
接下来可以想象的暴风骤雨,绝对比今晚大十倍、百倍!
失魂落魄回到家——暗中包养的小情人的家,反锁在私密的书房里,打开保险柜细细把玩多年来珍藏的古玩,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
找丁岩商量对策?
请顾振明亲自出马?
发动圈内大佬讨伐陈石?
都搞不掂愤气填膺的徐仁聪,毕竟,毕竟大几千万被自己私吞了、挥霍了,如今倒吐也吐不出来呀。
独自在书房里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儿徘徊低落,一会儿搂着古玩念念有辞,直到凌晨两点多外面风雨最大之际,温勤终于下了狠心: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此时小情人在卧室里熟睡正酣,温勤说干就干,冒着风雨来来回回八九趟,将能带的古玩字画、金银珠宝、文玩首饰等全部装到小汽车里,最后连白酒和茶叶都习卷一空,悄悄关好门,发动车子后很快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元月二日早上七点,丁岩突然接到徐仁聪电话,简明扼要道:
“尽快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然后便挂了电话,倒让丁岩有些忐忑起来,作为其心腹亲信,深知徐仁聪有两个不喜欢,一是不喜欢节假日加班,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手下加班;二是不喜欢非工作日打电话布置工作,除非相当相当特殊情况。
然而昨天徐仁聪破天荒地到乌金矶招商场视察,那也罢了,居然没叫自己陪同非常不同寻常,无论区委副书计还是分管公安正法委书计都责无旁贷啊。
今天又这么早就约到办公室见面,丁岩越想越不安,简单洗漱后早饭都顾不上吃匆匆直奔区府大院,下车时看手表才七点四十分,还暗暗责怪自己沉不住气,心想徐仁聪恐怕没这么早。
来到楼上一看,徐仁聪已端坐在办公室,满脸阴云,眼里浓浓的怒意和杀气,目不转睛盯着他冷冷道:
“昨晚睡得不错啊?”
丁岩心里“格噔”一声,多年官场经验下意识没有回答这种设问句,而是赶紧坐到对面略带紧张地问:
“出什么事了,徐书计?”
徐仁聪从桌底下取出一卷画轴“唰”地摊到桌上,道:“认识这个?”
丁岩定睛看了会儿,骇然道:
“这这这……这是清代大画家王原祁的《萧山远景图》,京都鑫山拍卖行拍卖价两百七十四万,您怎么……怎么……”
丁岩记得很清楚这幅画是自己和温勤一道在鑫山拍卖行拍下的,当然真实价格只有两百二十万,多出部分自己得七成、温勤得三成,皆大欢喜。
他言下之意你怎么把画带到办公室?赶紧藏起来,别让外人看到啊!
徐仁聪又从桌底下取出一卷画轴铺开来,声音更冷:“这幅画也不陌生吧?”
“清代大画家陈卓的《华堂牡丹图》,拍卖价一百四十万……”
丁岩已意识到不对劲,眨巴着眼睛道,“徐书计觉得两幅画有……有问题么?”
徐仁聪猛一拍桌子,低低吼道:“我都觉得有问题,你就是瞎了眼!立即派人把温勤控制起来!”
他苦思冥想了一夜,得出两点结论:第一丁岩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玩自己,有条件也有动机做手脚的必定是温勤;第二纵使丁岩参与做手脚,目前大环境不适宜彻底撕破脸,那样非但要不回一分钱,反而导致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还不如暂时跟丁岩站一条阵线,先拿温勤开刀,逼迫温勤把吞下去的回扣吐出来,后面有机会再收拾丁岩这狗娘养的!
听到要控制温勤,丁岩立即弹簧似的跳起来,颤声道:
“徐书计怀疑……怀疑……怀疑两幅画是假的?”
徐仁聪再沉稳再镇定也按捺不住内心熊熊怒火,又一拍桌子道:
“不是这两幅,我家绝大多数都是假的!丁岩,你老实交待分了多少?”
“我没分,我没分……”
丁岩急得差点要跑下表忠心,伏在桌上汗涔涔道,“我敢……我敢拿生命发誓绝对不知道内情!徐书计,所有那些字画近半我陪着一起去京都拍卖行买的,还有些我没空就由他一个人操作,但从头到尾都只盯着鉴定证书,我从没怀疑过字画真假问题啊,徐书计!”
与徐仁聪分析得差不多,丁岩可能在价格方面吃了点回扣,但整幅字画造假恐怕还不至于。
徐仁聪阴森森道:“立即,马上,派信得过的控制温勤,查封其家产,他女儿也别跑了,给我分头送审起来进行盘问!”
“是,徐书计!”
丁岩听出徐仁聪虽然怀疑但暂时放自己一马,松了口气赶紧边出门边打电话布置人手。
“等等!”
徐仁聪慢腾腾道,“从现在起我只问结果,不管过程,怎么追加损失全部由你作主……”
“明白,明白!”丁岩一迭声应道。
“我还没说完!”
徐仁聪紧盯着丁岩道,“不管进展如何,今天天黑前我要看到第一批追回款,我觉得应该不少于两百万,能做到吗?”
丁岩暗想哪怕便宜老丈人分文不吐,自己砸锅卖铁也要凑齐这笔钱,徐仁聪不就这个意思吗?
点头道:“能,一定能,徐书计!”
半小时后丁岩从区治安大队抽调的几名干警撞开温勤小情人家门——丁岩早知道便宜老丈人这个小窝,甚至心里还有点不服气,因为温勤找的小情人比他女儿还小两岁。
屋里除了哭啼啼一无所知的小情人,空空无几的保险柜、书柜、首饰盒等等所有迹象显示温勤已经逃之夭夭!
“他已经跑了?!”
听到这个噩耗丁岩如坠冰窟,感觉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徐仁聪怎会突然间知道温勤所购的都是赝品,温勤又怎会突然间习卷细软潜逃?
凭着数年来分管正法、公安的经验,丁岩直觉这当中肯定缺失了一个自己没掌握的环节。
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干警已将屋里屋外搜遍了,仅有几个红木家具和老树根值点钱,此外就没看得上眼的。
丁岩咬紧牙关黑着脸道:“门上贴封条,以后司法拍卖总能换大几十万!”
“丁书计,接下来咋办?”干警请示道。
丁岩一跺脚:“把温小美控制起来,注意保密!”
“啊,丁书计……”
干警们都知道温小美是他的宝贝情人,当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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