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姐坠落断崖那一刻,有人敲响念松霖在京都老胡同深处小四合院的门,警卫开门查看证件,出示的盖有钟纪委监督室公章的证明。
监督室,顾名思议专门监督纪检干部违规违纪问题的内部监督机构,要不然钟纪委成天查这查那,谁来监督钟纪委?
两名监督室干部外加三名特警鱼贯走进堂屋,此时虽已凌晨时分,念松霖似早有心理准备仍端端正正坐在太师椅上看书,明知有人进来眼皮都没抬半下。
为首干部摆摆手示意特警退到外面,缓缓上前道:“念书记……念书记对不住了,我俩也是任务在身,按大领导指示请念书记跟随我们去一个地方协助调查,实在不得已而为之,请念书记谅解。”
念松霖这才抬起头,目光掠过两位表情凝重的监督室干部,其中一位白天在电梯里遇到还开过玩笑,另一位昨天开会坐在台下聆听自己发言并认真记录,这会儿却变成上门索命的催命鬼。
“没事,我知道同志们都不容易……”
念松霖站起身道,“那就走吧,别耽误了。”
为首干部道:“也……也没那么急,念书记可以带些随身衣物,书籍也行,有人陪同就行,我们站院里抽根烟。”
即暗示念松霖还有自由空间进行些紧急处置,甚至打电话求援都行,只要不自杀、不潜逃,他们睁只眼闭只眼。
“没啥可准备的,走。”
念松霖说着便率先出了堂屋,外面三名特警远远站着并不采取任何措施,毕竟他在钟纪委内部素以“正直厚道”闻名,突然被隔离审查,所有人脑里不由得多打几个问号。
凌晨的京都大街冷清空旷,特制吉普车两侧落下窗帘,前后排之间也有布帘相隔,念松霖被夹坐在后排什么都看不到,只按时间忖度八成到了三环之外,钟纪委有不少星罗棋布的山庄里设了“点”。
车子开进黑漆漆的院子,几个人一声不吭下车进了小厅,穿过昏暗夜灯的走廊来到装有防盗门窗的小屋子,里面坐着的却是黄树省纪委书记萧川祯。
念松霖一看就明白,上面大领导担心钟纪委内部扯不开面子,特意抽调以冷酷铁面著称的萧川祯前来办案。念松霖与萧川祯曾见过面,一起讨论过案子,也吃过饭,那纯粹属于工作关系,没有私人交情。
萧川祯主动迎上来握手,道:“不好意思,念书记,我也昨天下午才接到通知进京,半小时前方知与念书记有关,例行公事,请勿见怪。”
念松霖淡淡道:“请按规矩来,我都能理解,也愿意配合调查。”
“念书记请坐,”萧川祯做了个手势,侧过脸问两位监督室干部(他们负责记录兼监视),“可以开始吗?”
“好的。”为首干部拿出纸和笔道。
萧川祯清咳一声,肃容道:
“念松霖同志(称谓立马就换了),现按照钟纪委主要领导要求,由监督室牵头对你涉嫌违规违纪办案的有关事项进行核查,请实事求是回答我的问题,坦诚交代、说明情况,如果向组织隐瞒或者提供虚假信息,将承担纪律和法律责任,你明白吗?”
“明白。”念松霖道。
“对晋西省常务副省长柳立权实施双规的决定,是你签发的?”萧川祯问。
闹了半天还从柳立权案着手,那么不可避免会牵连到铁旗杆巷那户人家了,念松霖心里沉甸甸地答道:
“是。”
萧川祯道:“双规地方省委常委须经副国级领导批准,你有无请示汇报记录?”
念松霖道:“有,我先后两次向戴首长请示,我工作笔记里作了详细记载。”
萧川祯问道:“为什么不向骆广庆书记请示?骆书记是钟纪委一把手领导。”
念松霖愣住,隔了半晌道:“大概那段时间广庆书记不在京都,具体我要查看工作笔记,所以大案要案都直接向戴首长汇报,这个……这个程序也没问题吧?”
“内部会办纪要显示骆书记一直持反对意见,所以你其实利用骆书记不在京都期间越级汇报,征得不知内情的戴首长同意,是不是?”
萧川祯问道。
念松霖沉着稳健地说:“第一我向戴首长请示汇报不是越级,而是钟纪委工作惯例;第二戴首长知道柳立权案内情,此前曾专门做过批示;第三广庆书记个人意见不会影响钟纪委集体讨论结论,关于这个问题我就说这么多。”
萧川祯道:“我们如实记录你的陈述并提交有关方面复核,今夜不作评价。继双规柳立权后,你又擅自拍板决定对晋西副省长林允兵进行双规,有人举报这是对碧海苏特公司前总经理钟琮被双规的报复?”
“我有权决定双规非常委副省级干部,不能认定擅自;我不认识钟琮,跟苏特公司也没有任何关联,如果组织上查到有,我愿意接受上述指控。”
念松霖懒得过多辩解,简洁了当道。
“关联自然是没有的,”萧川祯道,“不过柳立权和钟琮相隔一周左右被双规,又相隔一周左右被释放,时间点如此相近不能视作巧合吧?”
念松霖道:“我每周都会签发同意双规或移交司法、无罪释放的报告,属于正常工作,我不会过问其他钟纪委领导工作情况。”
萧川祯敲敲桌子加重语气道:“但事后复核柳立权的确存在违规违纪问题,他担任晋西分管矿业副省长期间多次对国企乌枰矿业集团施加压力,幕后促成康腾集团以几百万为撬点攫取八百亿国有资产的非法交易,这种人为什么无罪释放?”
“因为查无实证,林允兵把所有责任都扛下去了,专案组调查无法继续进行只能放人,这些都有记录在案。”
念松霖从容道。
“但林允兵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时突然醒悟上当,当庭翻供,痛诉受人误导顶责任结果坐这么长时间牢,之前说好判五年以下而且住几个月就保外就医,这个情况你知道吧?”
萧川祯问道。
念松霖道:“有所耳闻,但一整套材料都在,从我们的专案组到法庭林允兵均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不可能采纳他听到刑期后的愤慨之言,判决如期执行并未退回重审,所以没必要继续关注。”
萧川祯道:“林允兵在狱中坚持不懈写申诉材料,指控柳立权是侵吞国有资产的罪魁祸首,指控钟纪委收取贪官巨额好处包庇纵容,嗯,重点提到你的名字。”
“组织上可以随时调查我的财产,”念松霖道,“每年财产申报我都是自己做,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这不是今夜谈话的议题,我们相信组织会查清楚事实,”萧川祯道,“钟琮被释放后因边控措施没解除一直留在碧海,多次与朋友聚会喝酒时吹嘘自己救了柳立权,并指那次钟琮被双规后你在某个家族长女授意下抓捕林允兵作为筹码,后来与柳立权幕后人物达成默契,你这边由林允兵顶罪而释放柳立权,那边释放钟琮以保住那个大家族,请如实回答有没有这个情况?”
念松霖微微一滞。
这个问题既上纲上线,也很严肃正式,撒谎的话将来很容易落下话柄,因为钟琮敢在外面当作吹嘘的本钱,八成铁旗杆巷那户人家私下透了底,但就没料到这厮是个大嘴巴!
念松霖很信任那户大家长女,长女也很信任他,他俩属于那样心有灵犀却始终没点破的超越男女友谊的关系,然而,她弟弟很不靠谱,他若被蛊惑或引诱作证的话,念松霖将陷入相当被动的局面!
坚固的城墙永远从内部开始倒塌,念松霖暗自喟叹道。
此时甚至怀疑钟琮很可能又被抓进去了,就等着念松霖这边撒谎,然后当庭对质,出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洋相!
念松霖略加思忖,道:“关于我跟钟琮的关系,请参照前面的回答,不再重复;你提的某个家族、某位长女,范围很广,所指也很模糊,请清晰表述以便存档备查。”
萧川祯一时被诘住,竟有无从说起之感。
他敢在监控底下清晰表述吗?别说他不敢,调遣他赴京主持调查念松霖的大领导也不敢!
铁旗杆巷那户大家虽说朝中无人,包括长女在内所有家族子弟都退出体制也远离商界,但某种意义讲朝中处处是人,放眼到民间更有无数拥趸,难以撼动,不可撼动。
无它,改.革开放让国家强盛,让老百姓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公道自在人心。
固然有人企图借力打力,或者暗流汹涌地搞清算动作,但没人敢真正说出口,届时引发排山倒海浪潮时,必定要抛出一两个作为牺牲品。
萧川祯是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脾气,可不是愣头青啊,那种两眼一闭乱砍乱杀的从来活不过前三集,怎么可能一步步成长为省纪委书记?
“嗯,如果念松霖同志不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就跳过,我们抓紧时间把所以问题过一遍也好早点休息,”萧川祯道,“下一个问题是,侵吞乌枰矿业八百亿国有资产的康腾集团,其东家南亚奥克矿业集团在临海组建康达集团,里面有念家37%股份,请你作出具体说明。”
念松霖大惊:“还有这种事?我没听说……我从没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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