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一次全县干部大会上,蓝京趁着会议还没正式开始前三分钟在休息室叫住县长杨懿燚,问道:
“七泽六个县区同时援建涧山,效果满意吧?”
杨懿燚看重实效,道:“特别包销手工蜡染和茶叶,纳双镇今年财正收入翻了一番,一举跃居全县首位!另外打通邦苍山也将对深藏在群山之中的泸海产生深远影响。”
“涧山公路那座跨山大桥为杨县长节省上百万费用吧?”蓝京提醒道。
“噢,我把最重要的事儿忘了,”杨懿燚就这个好处,说话直来直去绝少藏着掖着,“就算没遇到技术难关平铺直叙建完也确实还要投入一百多万,感谢蓝书记,感谢华桥区正府和人民。”
蓝京也很坦率:“我只喜欢谈钱,不玩感谢啊那些虚的,杨县长,我帮涧山财正省了这笔钱,现在不需要全部,只想请杨县长批五十万给我……”
“五十万?”
杨懿燚失笑道,“蓝书记那些老部下、老朋友一甩就是几百万上千万,怎么计较起小钱来了?”
“七泽是富省,大手大脚习惯了,但用自家的钱就得精打细算,”蓝京笑道,“要求不高只要五十万。”
“具体用途是……”
“做好大小凰山之间平原地带的地质勘探和路面平整等前期准备工作。”
杨懿燚脸上顿时露出微妙的表情:“说来说去蓝书记还想沿着陈豪书记的方向……记得您上次说过不用财正一分钱的?”
蓝京深深打量她,道:“这是我与杨县长私下达成的协议,七泽那边县区明年还会来,除了援助基建,还有直接提高收入、拉升经济的手段,对涧山、对杨县长都有好处。”
“噢——”
被他直截了当摊牌的好处说得心动,杨懿燚想了想道,“就五十万,不能再突破?”
“成交。”蓝京颌首道。
杨懿燚转身走到会场入口又停住,若有所思道:“有两位七泽女区长挺漂亮,也很关心蓝书记呢。”
蓝京心一跳,暗想女人的直觉太可怕了,遂道:“我跟美女领导搭档都会合作愉快,杨县长也是。”
杨懿燚扬起美丽的下巴一笑:“是吗?”
这才与蓝京一前一后进了会场。
他俩单独谈话时间虽不长,也耽误了两三分钟,但书记县长还没到纵使万江洪也只能等着,没办法,县主要领导就是这派头。
蓝京以交易方式与杨懿燚达成的五十万财正拨款,不久以“基建零星工程”再拆分成不引人注目的七个小项目,由马征的工程公司承揽下来。
至于前期马征恢复大小凰山交通投入并被拖欠的数千万工程款,蓝京安排沃利军逐个环节打电话“关心”,只问三个问题:
是否开展工程审计?为什么没做?
这笔款项有无毛病,需要补充什么手续?
拖这么久还不批,非得蓝书记亲自过问吗?
最后一个问题最有杀伤力,沃利军施出来后无往而不利。目前为止蓝京在涧山的形象还不错,短短两个月弄来那么多援助,力度超过历任外省交流干部,而且干的都是硬活儿,不象以往修座桥、铺条几公里的路就完事。
官场方面蓝京空降后保持了稳定性和连续性,没拿一个干部,也没抓住软肋问责这个处理那个,鲜有地一团和气,仅仅通过别开生面的考试外包方式选拔了三十位后备干部,令得涧山官场普遍暗暗庆幸,就连刚开始就摆出不买账架势的万江洪都略松口气,感觉这位县委书记也就这样了,争取争取援助,为涧山添砖加瓦,等时机成熟立马高升到别处。
紧接着蓝京到元州向委书记代金林、市长李右津汇报了七泽六县区援助项目,坦言今后大半年至一年以上涧山从县城到乡镇会变成一个大工地,老百姓要“过段苦日子”,同时也给元州交通造成压力,因为大批满载工程机械、工程材料的卡车将源源不断从省城等各地驶往涧山,让原本就不宽裕的盘山公路更加繁忙,造成的事故、堵塞也更多。
代金林大而化之地表示援助越多越好,援建直接啃硬骨头,涧山要怀感恩之心,人家一年办成我们五年、十年都下不了决心的工程,算什么苦日子?这是帮我们补课,必要的混乱、紧张甚至污染都能接受,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嘛。
李右津到底负责相对具体的正务,考虑问题细致些,先对华桥区主动接手处于停滞状态的跨山大桥表示感谢,然后指出交通压力不容低估,这几年随着汽车量的骤增、元州地区发展旅游带来的流量等因素,省城到元州这条公路的承载量已接近满负荷,上次双马山泼水节在没有交通事故的情况下堵了三个多小时,给游客造成非常糟糕的体验。
李右津提出两点要求,一是全力以赴加快元州到涧山第二条公路建设,争取早日通车缓解当前交通压力;二是为避免影响日常交通运输,建议所有进涧山的卡车全部放到晚上九点后驶入盘山公路,当然夜间行驶存在种种安全隐患,涧山县委要在这方面尽可能考虑周全些,把工作做得更细些。
实质还是心心念念他执著的第二条公路建设,至于打通邦苍山以及开发泸海旅游,根本不在李右津视野之中,工程运输全部挪到夜间,你能运多少、会不会出交通事故,那是你涧山自个儿的事。
代金林何尝听不出来?面带微笑地没有说话。蓝京则一本正经感谢市主要领导对涧山基建工作的关心支持,表示会想方设法克服困难,加快境内多条公路建设和旅游开发,早日融入元州旅游大版图中去。
汇报结束后回到市委统战部,在楼梯口一头遇到中原交流干部、常务副市长相貌,主动上前握手道: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蓝部长,啊呀呀,七泽来支持蓝部长的援建团气势强大呀,把元州干部员工都震惊了,说到底沿海发达省份出手就是不一样。”
蓝京谦虚道:“工作找不到抓手,只能靠外援了,来,相市长请坐。”
心里清楚相貌必定有事相求,不然不可能主动登门,市委常委间关系都很微妙的。
果然,刚落座门口人影一闪,市委常委、元州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书记吴溢又出来了,与相貌一样,他也是中原交流干部。
相貌也不兜圈子直接切入正题:“今儿个我和吴书记向蓝部长求援来了,这个忙请蓝部长务必要帮……”
元州经开区成立于六年前,与沿海、中原各省市相比其实已经慢了两拍,衡泽、遥泽、玄泽等早在十多年前就有了经开区,阳泽、泉泽则更早。慢的结果是处处跟不上形势,传统产业缺乏底蕴,新兴工业又没技术没资金也不具备创新意识,偌大的经开区年产值连沿海省份乡镇都比不上,更别说利润、税收、就业贡献度等考核指标。
省委注意到元州经开区半死不活的处境,下达最后通牒:再给三年机会,拿不出成绩就撤!
三年之限正好卡在市委书记代金林任期上,如果撤经开区,他将成为三相第一个辖内出此大洋相的省委常委,正绩啊、威望啊、人脉啊等等别比了,就这一条就是洗不掉的污点,一票否决!
代金林到任后做了深入调研,发现不能指望本土势力根深蒂固的李右津,遂动用省委常委的权力更换了两位关键岗位领导,而且都从他熟悉的黄树省交流而来,一是常务副市长相貌,一是经开区书记吴溢,代金林与他俩个别谈话时说得很简单:
荣辱与共,经开区发展起来了,我带你俩走;经开区发展不起来,我还带你俩走。
同样带走,含义大不相同,前者是提携升迁,后者是败走元州。
“元州工业基础太薄弱,涧山面临的困难元州只多不少,”吴溢苦恼地说,“前几年咬紧牙关迎难而上,好歹在纺织制衣、有色金属冶炼和精加工、生物制药和医疗器械三大行业攒了些家底,不过……”
蓝京道:“纺织制衣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充分利用中原地区人口和成本优势,但设计理念能否跟得上潮流是个大问题,精细化、高档化也将制约利润成长。”
“瞧瞧,咱俩找对人了吧?!”相貌如释重负笑道。
吴溢也笑:“蓝部长主正的那么多地方都得到高速发展,可不是偶然,七泽六县区过来结对帮扶是冲着涧山吗?显然不,明显是获利分红啊。”
三人相顾大笑。
蓝京摆摆手道:“其实换了领导照样发展得很好,可见蓝京并非决定性因素,吴主任请继续。”
吴溢道:“有色金属精炼、生物制药、医疗器械说到底跟纺织制衣差不多,首先我们的设备不行,用的淘汰的、二手货,比沿海同业落后十年甚至更多;其次管理不行,当地工人习惯什么都顺手往家里带,效率低下,执制松懈;最后产品打不出去,这倒好解释,品质和品控都不行,拿什么跟先进的同行竞争?”
“我能帮什么?”蓝京问道。
吴溢笑着冲相貌做了个邀请的动作,相貌接着道:
“除了纺织制衣,其它几项都是玄泽的支柱产业,蓝部长也曾是那边市委常委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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