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婚,排场极盛。
京都城内,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迎亲车队一路踩着红毯到了赵府大门,又一路踩着红毯回去。
今日的宫门四敞大开,红毯由官道,一直绵延到乾清门,中间连头发丝的断层都没有。
一辆辆马车远远地便停下,车上的官眷、大人们下马,只领着最贴心的仆人,满面春风地通过宫门,朝太和殿的方向去。
晏家的马车停在街边,左春花时不时地撩起帘子,往唯一能通往这里的方向看,盼望着晏适赶紧出现。
倒是偶尔有认识晏家马车的七窍玲珑人经过时会过来攀两句话,问的无非是“晏夫人为何不进去”一类的话,左春花每每都把张蕙兰和晏安藏得严严实实,只探出头笑呵呵地答话道:
“我突然想吃口酸的,夫君他体贴我,上街去给我买梅子去了,我在这里等他。”
有问过便走的,也有一转身便撂下脸,嘟囔个不停,说什么“不就是中了个状元吗,有什么谱值得摆的”一类的。
左春花没心情计较她们议论什么,她现在心急如焚,因为不知道晏适那边情况如何,忐忑不安极了。
要不是不能下马车,她必然要急得围着马车团团转上几圈。
宰相今儿是亲家,按照礼法,他无法参加太子今日的婚宴,但不乏和宰相交好的官员,有两个从晏府的马车旁边路过时,忍不住投来鄙夷的目光,故意讥讽道:
“今年的新科们,只有状元郎没收到请柬,我却瞧着晏府的马车在这儿等着呢,怎地,难道还想着浑水摸鱼,蹭别人的请柬混进去?”
晏安从来不是好脾气的,有一个人嘲讽的话说的过于难听,就只差指着自家鼻子骂了,气得他要冲出马车与人理论,被左春花拉劝住:
“别惹事,正事要紧。”
他是个知情重的,即便心有不愤,也很快压下去,只是牢牢盯着那些人的背影,将他们的模样记在心里,暗自发誓终有一日要让他们后悔今日对自己、对晏家的所作所为。
吉时将近,围在外面的马车大多散去了,在这道望不尽的红色长龙上行走的人开始变得稀疏,左春花越发地心急如焚。
“你哥怎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行,我要去看看。”
关心则乱,左春花忍不住要下马车去,被晏安拦住:
“春花姐,你忘了吗,适哥哥临走的时候吩咐咱们在这里等他,咱们不知道柳庄在哪儿,即便找着人带咱们去,也不定跟他走的是同一条路,要是你一走,他就回来,错过了该怎么办?”
“那就只能在这里干等着吗?”
在晏安点头之后,左春花更急了,她既急又无奈,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什么落后的年代啊,要是换成现代,何必这么麻烦?一个电话,就通通解决了。
左春花盯着仍然大敞四开的宫门,她晓得,巳时一过,皇宫的门便会全部关闭,即便是有了请柬,误了时辰,到那时他们再想进人皇宫,也难了。
她又看了一眼日头,一咬牙,“天知道你哥什么时候回来,咱们既然决定了今天给你舅舅、也就是我公公平反,就不能等明日!”
“左右这个妇人在这儿,咱们再等一刻钟,如果一刻钟后,你哥还没有回来,我就进去。”
“你进去?”晏安紧张地摇头,“不行,你一个妇人,进去能有什么用?春花姐,我去!”
“你?”
“对,我好歹身上还流着皇室的血脉,倘若出什么意外,就凭我身上流淌着的血,也能暂且活命,春花姐你单独进去,只怕凶多吉少……”
左春花看着晏安坚定的眼神,她深知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只得答应,细细嘱咐起晏安进宫后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应对之法。
她仍把晏安当成孩子,殊不知的是,眼前这个孩子的心智已经比许多大人还要成熟了,他心下早有了计较,并不和左春花争执,一边应着她的话,一边想着,倘若晏适当真不能及时回来,自己单枪匹马闯进去后该如何应对。
一刻钟的时间,在此时既显得漫长,又显得格外的仓促,左春花的脑子里像是有一块表,始终滴答滴答地响着,替她算着时间。
眼看一刻钟的时间马上过去,却还不见晏适的影子,左春花终于失望,她正打算认命地再把自己认为紧要的事重新交代一遍,就想法把晏安送进去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马蹄由远渐近,越来越响,晏安激动地指向她背后:“是适哥哥!他回来了!”
左春花扭头一看,两人一马正冲他们而来,另一个人已上年纪,须发花白了。
她更激动地匆忙掀开车帘走下马车相迎,晏适长“吁”一声,勒住马的同时,先从马背上跳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扶下来。
“你怎地来这么晚,再迟一会儿,宫门都要关上了。”左春花帮衬着将人扶下马的同时,忍不住埋怨。
“都怪老朽,老朽昨儿去了女婿家中,大人他到了柳庄找不到我,又辗转找到女婿家,这才耽搁了时间。”
老人站稳的同时,替晏适解释道。
“来不及说这些了,咱们赶紧进去!”
左春花一边说着,一边替晏适整理衣冠,同时冲晏安吩咐道:“你哥哥既然回来了,你就在这儿老实待着,倘若我俩事成,陛下必然会宣召你们,到时候你就带着老人家和那妇人进去。”
她嘱咐完,便牵着晏适的手,匆匆宫门处走。
此处距离宫门尚有一段距离,在路上,左春花询问晏适这个字画先生是否可靠,晏适道:
“应当可靠,我找到他时,一禀明我的来意,他立即答应了,并说当年之事全都怪自己混账,信了那些人的鬼话,以为那几封信起不了多大作用,又被财迷心窍,倘若早知道那些信是用来陷害威远侯,自个如何也不会答应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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