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澜提着裙摆到了囚车前。
明明距离上一次见面也不算太久，可是看着如今这个身披囚衣，双眼泛着红血丝的男人，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的意气风发。
谢轻澜没有见到陆问樾之前有千言万语想要质问，可如今看见他这个样子，一股子心酸涌在喉间，说不出来一个字。
“谢小姐，谢谢你能来送我。”
还是陆问樾先说了话，当日在酒楼门口，哪怕他看上去是有些疯疯癫癫的，可无论是穿的衣裳，还是戴的玉冠都是上乘的物件，由此可见他在太子府里过的还算可以。
只是他怎么就跟太后扯上了联系！
太后那人喜怒无常，陆问樾的观点太过于超前了，根本就不是太后能喜欢起来的，哪怕他脑海里有各种奇思妙想，太后可不见得就是个惜才的人！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谢轻澜就怀疑当今太后更想做的事情是毁了辰国江山，当年最有名的那三位殿试名才，被大儒世家誉为百年难见之大才，就在皇帝还在纠结该怎么分配这三个人的时候，太后直接把人嘎了。
任凭陆问樾怎么的惊世潋滟，太后也不可能真正的动了惜才的心思啊！
谢轻澜脑海里过了许多想法，如今听到了陆问樾的声音，只感觉恍若隔世。
“数日不见，知晓小姐无恙，我便安心了，希望昨日的事情没有给小姐带去麻烦，我本来想让渣五把那些东西交给小姐的，只要小姐好生利用，一定可以为自己打下一片天地，谁知技不如人，还是魏世子技高一筹。”谈论起昨日的事情时，陆问樾脸上出现了一些怅然。
自从跟了太子以后，他才真的明白了如今这个时代与他那个世界的封建末期的区别，他想在这个各国林立，思想百家争鸣的时代宣扬一个最成熟的平等思想，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个时代甚至不如当年的春秋战国……
辰国只是冰山一角他便受不住了，更遑论还有外面的赵国，秦国……
这番发配苦寒地，是他自大的代价，他全部都认了，可他唯一不放心的只有她。
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姑娘，把他从冰天雪地里救回去，还让他去书院读书……
谢轻澜听闻他已经知道了昨日的事情，脸上也露出来一些苦涩。
魏叙算无遗策，他们谁都没斗过。
她张了张嘴巴想要安慰陆问樾两句，可话到嘴边，只剩下一道叹息。
他们面前的那座高山实在太高了，哪怕他们已经爬了许久许久，却依然还在山底，或许有一日他们终会登上山顶，可这个过程太过于艰难险要。
“谢轻澜，保重！”
囚车渐渐开始行驶，直到最后陆问樾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谢轻澜看着旁边的官差纷纷上了马，看着陆问樾脸上最后那个苍白无力的笑脸，突感心中悲怆。
“陆问樾，若你还能回来，记得给我把那只闹天宫猴子的故事讲完。”
谢轻澜扯着嗓子对远去的囚车大喊。
可茫茫天地间，连个回声都没有。
“走远了，别看了。”
魏叙的声音在她身后突至，谢轻澜忍下去眼睛中已经泛滥的水雾，缓缓闭上眼。
他嘴巴里原本还有更加刻薄的话想要说出口，可看着那副难过的样子，终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站在了谢轻澜身后。
呼出来的白气渐渐凝成水珠，天气是真的冷了下来，距离年节……只有几天了。
谢轻澜缓下去自己的情绪以后，看着热闹的早市对魏叙道：“我想自己逛逛街，世子爷若还有别的要务，便先回去吧，等些时间我自己租个马车回府。”
谢轻澜说的轻巧，脸上挤出来的笑容难看之极，她自己好像还没意识到。
一直没有说话的魏叙，低头看向谢轻澜，轻声询问：“那只大闹天宫的猴子故事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实在太温柔了，甚至让谢轻澜差点忽略掉面前站着的人是魏叙。
“没什么，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妄想跟这天地作对，最后反被镇压在山下五百年的故事，没什么稀奇的。”
谢轻澜不想聊这个，因为她很喜欢陆问樾故事里的那只猴子。
之所以贬低，是因为她知道，一旦这个故事落到了魏叙的耳朵里，他的评价只会比这个更加难堪。
“谢轻澜，你就那么不喜欢跟我在一处么？”魏叙看着根本不想搭理自己的谢轻澜，眉心皱的更厉害了，他原本很想忽略掉刚刚看见的谢轻澜眼中水光，可是他几经劝说自己，最后发现根本无能为力。
谢轻澜眼神古怪的看了魏叙一眼。
若是三年前的魏叙跟她说这种话，谢轻澜可以理解这是魏叙在怨她忽略了他，是在跟她说，要她多陪陪他！
可现在的魏叙说这个，不觉得可笑吗？
到底是谁不愿意跟谁一处，难道是她不愿意让他去浮云院的么？难道是她让人拉住拉他的脚步，让他转身去找乔星然的么？
他怎么能说出来这么不要脸的话！
谢轻澜连反驳他的话都想好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城门外忽然传进来一阵马蹄哒哒的声音。
飞奔的马儿，溅的尘土飞扬，一队穿着甲胄的士兵从外面飞奔而入。
为首的那个小将军看着年轻极了。
后头的那个士兵还举着一把程字旗！
“是程小将军回来了？”
谢轻澜被魏叙一把拽到了旁边，才幸免于被马蹄踩踏，她一边捂着嘴巴避尘沙，一边转头看向魏叙。
“嗯，是程小将军。”
过了好一会尘土才落尽。
谢轻澜被呛的连连咳嗽，脑海里却想起来了之前赵一漾跟她说的事情。
“不是说要等到明年开春程小将军才会回来么？怎么那么早就……”
谢轻澜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她从魏叙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丝的警告。
“魏世子好久不见啊。”
一道极其倨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谢轻澜随着声音看过去，竟是穿着一身银色蟒龙袍的二皇子。
这一大早的可真稀奇，又是送囚车，又是迎将军，又是见皇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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