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放她走,兵符不要了?”李怀瑾用钳子夹起秦采芩用过的茶盏,随后丢进了火盆,漂亮的瓷器映着闪烁跳跃的火苗竟有些妖异的美艳。
李延苦涩的笑了笑,面染冷漠的点点头。“不放她走,难道在这里杀了她?我倒是恨不得亲手宰了她,但就算是杀了她,也拿不回兵符,无法改变父王对我的失望。”
“一块兵符而已,没那么严重。”李怀瑾慢条斯理的清洗着矮几上的茶具,见李延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禁不住深想了一些。“除非,调动你舞阳的军队非那块兵符不可。那块兵符有何不同,能说吗?”
笑容褪去,李延眸中一片冰冷,颔首道:“你我情比亲兄弟,自然没什么不能说。我也不瞒你,那块兵符确实是舞阳调兵的信物之一,秦采芩偷走了那块兵符,她没有其他的信物调动不了舞阳的军队,同时我们没有那块兵符也调动不了自家的军队,这就是那块兵符的特殊之处。”
如果只是这样,舞阳王如今还健在,只要他召集舞阳的将士们说一下这件事情,兵符的事情很容易就可以揭过,为何还非要这块兵符不可?李怀瑾皱眉沉思许久,突然扬唇一晒,轻笑着摇头,“这些都是你父王告诉你的?”见他点头,李怀瑾笑出了声,“你父王肯定没有对你说实话,寻常的兵符只要主将健在,定期都要更换,为何秦采芩盗走的那一块却如此重要。你不觉得这更像是一个陷阱吗?”
“陷阱?针对谁的陷阱?”李延睁大了眼睛,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听李怀瑾这么一说,他才觉得这确实不合常理,确实很有陷阱的感觉。
“还看不透?谁偷走了兵符,那这个陷阱就是针对谁的。”李怀瑾好笑的睨他一眼,见他满脸的愤懑,不禁有些奇怪,“舞阳王府有奸细,在不确定对方是谁之前,你父王设个陷阱将她抓出来有何奇怪。你为何如此惊讶?”
原来,从一开始到最后,他都是局中最愚蠢的人,被秦采芩玩弄了感情,被父王捏在手心当成了棋子。李延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眉骨,面上浮现一抹轻嘲,接着便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仰后俯根本停不下来。“我就是个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
望着状若疯癫的李延,李怀瑾用力捏紧他的手腕替他诊脉,确定他没有怒火攻心这才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多可笑。父王算计我,秦采芩算计我,所有的人都在算计我。我是多么的愚蠢,我拿他们当亲人,他们拿我当笑话,真是可笑至极。”李延笑出了眼泪,笑得肝肠寸断、心如刀割。
李怀瑾皱眉看着他笑,待他笑得发不出声音之后,这才为他重新煮了一壶茶。“喝点茶润润喉。”
“我不想喝茶,我想喝酒。”李延推开他递来的茶盏,红着眼对他道。
“借酒浇愁?”李怀瑾挥手示意婢女将茶具收走,不一会杜源抱着两大坛子的桃花酿稳步走了进来。
李延黑着脸摇了摇头,冷声道:“不是借酒浇愁,而是壮胆。既然父王当我是个笑话,那我这个笑话也该让他明白不将我当儿子看的后果。父不慈,则子不孝,我这个舞阳世子说好听点是世子,说难听点不过是挡在那些野种面前的靶子罢了。怀瑾,你得帮我。”
望着李延因为愤怒而狰狞的脸,李怀瑾轻笑着挽起袖子开始煮酒,瞥一眼庭院中开得正盛的蟹爪菊,操起手边的剪刀对他笑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去哪里?”李延顺着他的手看向铺满白色地砖的庭院,干净的庭院仿若被人洗过一般,东南方向摆放着二十几盆不同样的菊花,姹紫嫣红迎风飘摇。
“去不去?”李怀瑾拿着剪刀起身,笑看着他,见他摇头,这才走出门外,朝菊花走去剪下了盆景中最嫩的花朵。“去洗干净。”将菊花递给婢女,李怀瑾拿着剪刀返回座位,见他望着天空发呆,洗了洗手并没有打扰。
良久,李延依旧撑着身子望着天空,哑声问:“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太深奥,我回答不了。”李怀瑾笑着摇头,刚好婢女洗好了菊花送了过来,他捻起菊花送到鼻尖闻了闻,随后放进了煮酒的小锅中。“有人为钱有人为权有人为了温饱也有人只为情,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所求的也不同。”
李延闻言惊讶的回头,看了他半天才道:“我以为你不会回答呢。”
“好歹也吃了那么久的斋饭,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总得沾染几分才像话。”李怀瑾轻笑着搅动锅中的桃花酿,小火慢炖不一会浓郁的酒香伴随着菊花香就盈满整个房间。
李延一噎,对他竖起大拇指,叹道:“如果让月月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她的心底必定会恨毒了赵真。”
“受多少苦那是我的事,不用让她知道,凭白的让她担心。”李怀瑾笑着摇头,刚好正是酒香最浓的时候,他装了两碗酒分别推到李延与杜源的面前。“尝尝。”
“好。”李延心中烦闷,端起酒碗就灌了一大口酒,却是被烫得直皱眉头。“好烫。”
李怀瑾笑望着他,郑重道:“若这是你所求的东西,这般烫你放不放?”
“不放!”李延摇头,一口将碗中烫酒灌进口中咽下肚,就感觉腹中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四肢百骸都舒畅无比。“再来。”
“好酒量。”李怀瑾也不废话,又是一碗烫酒送到他的面前,轻笑着见他仰头灌下又将空碗递给他。
如此往复,三五个回合之后,一坛桃花酿见了底,杜源面前的酒碗空了,里面的酒也被李延抢去喝了一个干净,而李延整个人斜靠在软垫上,醉眼迷离的看着李怀瑾呵呵傻笑。
“舒服了?”李怀瑾灭了火,屋内浓郁的酒香逼人醉,他起身打开窗户透透气,凉风吹来不一会便散去了满屋子的酒味。
李延笑呵呵的摇头,含糊不清的嘟囔:“我没醉,我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喝他个三天三夜。”话音刚落,就听到咚的一声,他头一歪倒在了榻榻米上,发出了响亮的鼾声。
“看来是真的醉了。”李怀瑾好笑的瞥他一眼,招呼杜源搭把手,将他抬到了床上去。“让人去熬醒酒汤,等他醒来喝。”
杜源转身去吩咐丫鬟熬醒酒汤,见李怀瑾又回到了火炉边,忙走过去劝道:“酒多伤身,你也别喝了。”
李怀瑾再次将炉火挑起来,重新又开始煮酒,招呼他坐下,笑道:“见他喝得痛快,你我今晚也一醉方休吧。”
“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喝酒?”杜源知道他的性子,也明白劝不住,索性在他对面坐下,望着炉子上开始冒热气的桃花酿轻声问。
“没事,心里不痛快,想喝点酒麻醉一下。”李怀瑾开始搅动砂锅中的桃花酿,捻起一把新摘的菊花瓣撒了进去。“你看我们像不像这酒里的花瓣,想不随波逐流却又身不由己,等哪天终于可以不用身不由已却也已经凉透了。”
杜源极少听他说这种丧气话,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时也满是担心的看向他。“你别胡思乱想,人活着才有希望。”
“希望?呵,我的希望早就没了。”李怀瑾苦笑着摇头,赵真夺走了他生命中所有的光亮,他哪里还会再有什么希望?
如今见姬朝歌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对她千依百顺宠爱有加,他瞧着只是羡慕却并不嫉妒。他心里清楚得很,相比于手握重兵的李家,姬朝歌这个南阳王才是真正的庞然大物,赵真将她许配给姬朝歌,存的从来都不是让他们花好月圆的心思。
杜源不忍他这么悲观,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实在不行,我把我妹妹嫁给你,她虽比不得殿下风华绝代,但给你红袖添香应该不难。”
“我一个无心之人,何必再害人家姑娘。”李怀瑾自嘲的扬唇,靠在椅背上悠悠的叹了口气。“你妹妹是个好姑娘,可我心中只有殿下,娶了她早晚也会逼疯她,何必害她。”
“她不怕的,她愿……”杜源还想再说,抬眸对上他深沉如海的眼,瞬间尚未出口的话全都自动消声,再也无法顺利说出口。“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你。但倘若哪天你想开了想娶妻,可以考虑考虑我妹妹,她人很不错的。”
天彻底黑了下来,李怀瑾没有点灯,借着炉火慢慢的煮酒,煮得满屋子的酒香四溢。而沈青玄就是在这时登门拜访,没有拜帖没有通报,就这般大喇喇的一身黑衣抬步走了进来。
“好浓郁的酒香,怀瑾,是你在煮酒?”沈青玄拾阶而上,坐在李延之前座位的对面,随后拿起一个大碗送到李怀瑾面前,示意他为自己盛酒。
见到他来,李怀瑾并不意外,抬手为他盛了一勺酒,“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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