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不是有点儿吃食，都捂得严严实实。
偏她们两家的死老头儿大公无私，拿孩子们寄回来的粮食救全村人，光得个好名声有屁用。
谁会记得是她家桔梗，从那么远寄回来的粮食。
刘春香暗地里叹气，低下头继续刨草根，同行的人都是刨出来就往嘴里塞，她还是拿回去再洗洗再吃吧！
“三嫂，三嫂，我有事儿找你，快来！”
左三妮远远地给刘春香招手，扬起的嘴角压了又压。
“啥事儿啊！
肚子里没存货，还东跑西跑的，不怕饿晕在路上啊！”
刘春香嘀嘀咕咕地责怪着，脚下的动作一点儿都不慢。
“肯定又有好事儿，我们先在这等着。”铁牛娘低声道。
“要是能喝上一碗浓点儿的野菜粥就好了，但今天好像没外人进村，队长也没上镇里。”何大娘摸着空空的肚子，一脸菜色难受地道。
几个女人干脆野菜根也不挖了，都坐在路边伸长脖子等好消息。
因为全村人都盯着，他们从城里寄回来的包裹。
一切公有化后，谁家也不准私留粮食，李德天家的包裹便成了村里的公有财产。
每月三十斤粮食虽不多，但在这吃饭靠数米粒儿的日子里，已救了村里很多人的命。
可人心总是不足的，总想着要更多，也把别人的东西当成了理所当然。
…
左三妮扶着刘春香一起往家走，跟她一阵耳语。
“真的？！”
拔高音调的刘春香，忙捂住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点头。
“去去去，肯定要去！”
刘春香一听可以出去长长见识，哪有不答应的。
别看两老太太都是六十出头的人，已头发花白，走路和说话是一点儿不输当年。
比起村里同龄的老人身板要硬实许多，几个孩子全在省城工作，没一点儿负担不说，还能经常给家里寄些东西或钱贴补。
因着粮食的事村里无人不敬着，连李有金、李有银和姚山杏，都受到照顾。
…
两老妯娌进院子后，仔细地插上院门，与钱小悦一阵儿商量。
“这事要不要告诉姚山杏，我看她改了很多。
若是我们都走了，她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万一再出点事儿，桔梗那边不好交待。”刘春香提醒道。
“三婶说得在理，娘看这事怎么处理！”
“唉，这事还真不好办！
但桔梗结婚的事肯定不能告诉她，那不是给孩子添堵嘛！
带她走肯定是不可能的，托付给别人又不放心。
等老头子回来，跟他商量一下。”
左三妮也是左右为难，桔梗当初走的时候，将人托付给她，就是为姚山杏撑腰。
她们也不可能看着人在村里，被外人给欺负了。
“先不说这些了，木通也成家了，我们一点儿口信都没得到。
去的话，少不得要多准备一份礼物。”刘春香以商量的口气道。
“我也正有此意！
娘家人要准备的东西，我们都给备上，好在我两年前就等着这一天。
哎哟，咱家的大姑娘终于要嫁出去了。
不知是哪家的小伙子这么有福气，能娶到咱家桔梗，肯定是祖上积德了。”
左三妮拍着巴掌，笑得嘴都合不拢。
再得不到桔梗结婚的消息，她都要愁得睡不着觉了。
村里同龄的姑娘嫁出去，好些都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了。
老话常说早生儿子早享福，总不能一把年纪了还在‘盘娃娃山’。
…
“当当当！”
大食堂开饭的钟声敲响，三人拿着大海碗快步出门。
全村人齐聚在李家村，新修的保管室院坝头。
村民排成两行长长的队列，与以前想吃多少随便打的场面相去甚远。
一人一大勺野菜粥，绿幽幽的跟山中死潭水一样。
端着野菜粥的人，还没走出院坝便吸溜个精光。
连碗底都给舔两圈儿，洗碗的事儿都给省了。
长时间吃不饱的肚子缺少油水，又哪是半碗菜粥能解决的。
“队长，好饿！
能不能多煮点儿粮食，再这样下去谁还干得动活儿。”
李有金背微驼，可怜兮兮地跟李德才诉苦。
“村里粮都吃完了，哪来的粮食。
谁让你们以前铺张浪费，说你们还一个个的不听。
生怕少吃一口就亏得裤儿都没了，现在知道饿了。”
同样抱着碗舔的李德才，恨铁不成钢地扫一眼村民。
那时候，一个个的不把粮食当回事儿，都认为不是自家的使劲造。
好日子只过了三个月，就天天嚷嚷饿，怎么不说当时随手倒掉的粮食呢！
“以前不都是那样吗！又不是只有我一人。
三叔，再拿点出来煮着吃吧！
我不告诉其他人，真是夜里饿得都没劲，连孩子都造不动。
要不然，你老组织人进山打猎，这样总可以吧！”
怕被人听到的李有金，凑近李德才耳朵嘀咕。
“三叔，你看我都饿成皮包骨了，村里又没粮，城里总有吧！
你就告诉我地址，我自己找那三个崽子去。
天下哪有儿子不给当爹的养老，不听话就去找他们单位领导去。”
多次找儿子无望的李有金，每次见五叔一家收到包裹，眼红得让他恨不得占为己有。
他总认为那些包裹里，有他三个儿子寄回来的一份，要吃的也是要得理所当然。
“李有金，你就是个滚刀肉。
现在才知道那是你儿子，当初为什么不养他们。
哦，现在三个小子出息了，就是你儿子。
天下的好事都让你给占全了，真当自己是太上老君下凡呢！
这些年，你养你爹了吗？
还不是二贵一人在养，哪来的脸让你儿子养你。
忤逆不孝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
嫌少就别吃，真当谁愿意多给你一口似的。
别忘了，你现在吃的粮食是我家安福寄回来。”
李德天瞪着李有金就开骂，干活不积极，成天就想着弄吃的。
自己又没本事进山，只想让别人出力，真当人人都是傻的。
“五叔，安福是个好同志，救了咱全村人的命。
我想养我爹，可人家不给我机会，有什么办法。
啥好东西都被二哥给占了，我无权无势咋争得过他。”
李有金一想到那老些钱粮，要是换他给老头子养老，家里早换砖瓦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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