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撑桌垂首,除了苦笑,没说话。
滕禹见她半晌无动静,以为她气疯,连声安慰她:“去找师姐。妇科医院的手术,至少能保你妹妹平安。”
又说,“她要考公派留洋生,这个时候别讲什么名誉。孩子不能要,四房没一个好东西。”
他是个男人,却能替徐白的妹妹考虑到如此周正,是真的赤诚。
徐白之前冷却的心,再次归于平静。
她没有交错朋友、没有看错滕禹。
她抬起脸:“我妹妹没有怀孕。”
滕禹:“也许她不敢告诉你……”
“不,她告诉了我。她的确认识滕莘,你弟弟。她说,滕莘特意半路上堵她,跟她叙旧。
但你从旁边经过时,滕莘突然发作,像精神病一样扶住她肩膀,求她帮忙,要找你小姑姑。
我妹妹经过了一点事,她觉得此事很蹊跷,所以她一回家就立马告诉我。我们才聊完,你就打电话给我了。
我来之前,还以为你与滕莘一伙,想要找你的小姑姑,设局要我入套。”徐白道。
滕禹听了这番话,先是觉得不可理喻;而后,愤怒与后怕,才慢慢浮上心头。
“这……”
愤怒之余,他又觉得自己很乱,好像每一步都错。
他想说话,每个字都还没有成型出口,又被他吞下去,因为不合适。
太乱,他看上去越发呆,只静静看着徐白。
“我进来的时候,外面有好几个人,布置了陷阱。”徐白说,“不如你打开后窗。”
滕禹受激似的,去拉开后面窗帘。
有一杆长枪,对准了他。
滕禹脸色惨白:“你是什么人?”
那人不答。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徐白先一步,去开门。
滕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押着石锋,手枪对准石锋的后脑勺。
“小九,你做什么?”滕禹怒问。
“徐小姐,如果你不想死,叫萧珠到这里来!”滕莘神色严肃。
他太年轻,稚气的脸上撑不出这样严肃的表情,故而看上去他是格外紧张。
“真的是你设下圈套?”滕禹问。
滕莘:“闭嘴,你吵死了!”
又看向徐白,“你现在就打电话!”
徐白:“如果我不打呢?”
“那今晚,你、你的随从和他,都会死在这间办公室里。”滕莘恶狠狠道。
徐白:“就凭你?”
“你看不起谁?我有人有枪,你有什么?”滕莘厉声问。
徐白:“有你。”
她话音刚落,原本被人抵住后脑勺、下了枪、看似无还手之力的石锋,倏然手肘出击。
快速夺了随从的枪,连开三枪,快如闪电。
室内、窗外三个人,全部倒下,一枪毙命;滕莘大骇,想要说点什么,石锋一枪打穿他右边膝盖,他踉跄着跪下。
外面还有四个人,听到枪声就往里跑。
然而,又不敢靠近,在门外架枪询问:“九少爷,里面怎么了?”
除了滕莘杀猪般的哭喊,没有其他回答。
随从才冒个头,额头就是一枪。
另外三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跑;却被迎面来的人堵住。
来人个子高大,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二话不说先放枪。
枪法与室内的石锋一样准。
走廊上安静,室内还有滕莘的鬼哭狼嚎。
萧令烜阔步进来,抓着他领子将他薅起来:“听说,你打算抓我女儿?”
滕莘尚未看清他,面颊挨了两拳。
他昏死过去,牙齿混合着血滚出来。
滕禹看着这一幕,手脚僵硬。
徐白后退一步,低声叫他:“四爷。”
他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他讽刺了徐白,徐白好些日子没见他。
石锋虽然是他的人,可徐白并没有叫石锋通知同阳路。
在徐白看来,今晚都只能算个小闹剧。
萧令烜扔下滕莘,对身后跟着的石铖说:“带走。”
又看向滕禹。
徐白立马拦在他面前:“四爷,这件事跟滕禹没关系。”
萧令烜目光狠戾。
徐白近乎哀求:“真的,您相信我这次。滕禹他很无辜。”
萧令烜抬起手。
徐白还以为,他会推开她。不成想,他攥住了她胳膊,拖拽着她,阔步出去了。
他掌心炙热,那双手力气又很大,徐白生不出半分逃离的念头。
他打开车门,推搡着把她塞进了汽车。
她堪堪坐正,他从另一边上来了。
车厢里安静。
“……既然知道有事,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半晌,萧令烜开口。
徐白:“我和阿锋说好了,看看情况。进门的时候,阿锋说布防不会超过八个人,他可以应付。”
萧令烜沉默,呼吸冷,双眸似啐了寒冰。
徐白又解释:“滕禹跟这件事无关。”
“滕家的人以为我抓了滕明明,甚至猜测我杀了她。他也姓滕,就跟此事扯不清。你相信他无辜?”萧令烜问。
徐白:“我相信!”
又道,“我与滕禹认识三年,对他性格很了解。”
萧令烜冷哼一声。
徐白似辩解,又似求饶:“四爷,我只是自己来见滕禹的,没有伤害阿宝。”
萧令烜:“你自己涉险,有了个意外,一样伤害阿宝。”
徐白:“……”
端阳节夜晚的暖风,暖得有点燥人,从车窗吹进来。
她似乎也在这个暖暖的夜里,搞懂了自己与萧家父女的关系。
——原来,萧令烜投鼠忌器。
徐白进了萧珠的心,就绑了萧令烜的手脚。
在这个世上,萧令烜最在乎的是女儿。否则,依照徐白私自把他当个登徒子的态度,他早已辞退她,叫她滚远点。
为了萧珠,他忍住前嫌,急匆匆来救她。
“我与滕莘接触过,他手段稚嫩,而阿锋又非常顶事,我才敢来。”徐白解释。
然后口吻认真,补充道,“对不起四爷,我太鲁莽了,往后会改。”
萧令烜不再说什么。
他把徐白送回了雨花巷。
到门口时,他也下了车。
徐白见他一直看她,还以为他仍要吩咐点什么,就驻足等待。
然而,他只是安静看了她几眼,转身上车走了。
徐白一去一回,萧珠等人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当她真的去买甜酒了。
“咦,你买的甜酒呢?”冯苒还问。
徐白:“没买到。去晚了,早已卖完。”
母亲笑道:“你是个有口福的。我前日自己酿了甜酒,刚刚去看一眼,出酒了。”
又对冯苒等人说,“等会儿用酒糟给你们煮汤圆吃。”
几个人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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