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萧令烜回南城。
南城才是他的军政府,一堆事要忙碌。
专列很快,晚上依旧是徐白和萧珠一起睡。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她问徐白,“订婚了就要结婚。”
徐白:“你怎这样急?”
“怕你跑了。”萧珠说。
徐白:“……”
回来后,萧令烜去了趟雨花巷。
徐母已经得到了消息,瞧见他还是有些紧张。
“我会请人看日子,定下婚期。”萧令烜说,“也许会选四五月,天气好。订婚宴就不办了。”
徐白忍不住插话:“这么快?”
“没有拖的必要。”萧令烜道。
又问,“你可有什么顾虑?”
徐白摇摇头。
她没有。
晚上,萧珠住在雨花巷,徐白送萧令烜出门。
他伸手牵了她:“别害怕,也别后悔。往后日子可能会很忙很累,督军夫人不是好当的。”
徐白:“原本不怕,你一说就怕了。”
他轻轻摸了摸她头发:“徐岁岁,我知道你很猛,别装蒜。”
徐白:“……”
他又揽她入怀:“早些结婚吧,我等不及。”
徐白听懂了,耳根发烫:“这句油腔滑调了。”
“总要说些俏皮话,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萧令烜道。
徐白轻笑。
他勾住她的唇,在大门阴影处吻了吻她:“早点结婚好不好?”
“好。”
手臂收紧,他再次夸她是个爽利人。他已经受够了隐忍的苦,幸好她不叫他空等。
萧令烜心情愉悦回去了。
萧珠休息两日,不上课。
徐皙带着她去见同学,了解学校的生活。萧珠也做好了决定,下半年去学堂上课。
因为即将做“督军夫人”的徐白,琐事会很多。不仅应酬、持家,还可能要怀孕,徐白无法全天教萧珠。
而萧珠,已经对学校生出了期待,她愿意去。
冯苒急匆匆赶到雨花巷。
她带上了乐至景,小两口无比恩爱。
说了不到十分钟,冯苒就丢下乐至景,拉着徐白去小楼说话了。
乐至景只得一个人同徐母闲话。好在他很懂得应付这些事,倒也不烦。
“……你真订婚了吗?”冯苒问她。
徐白:“你们都看到了报纸?”
“福州的晚报,这边翻印了,销量都卖疯了。”冯苒说,“每个人都在说你!”
徐白:“肯定没什么好话。”
冯苒:“一个落魄的人得势,还是如此滔天的权势,自然没什么好话。而且你还被萧珩退过婚。不过,贬损也不算很严重,大家都等着看你笑话。”
徐白了然。
萧令烜的品性,人尽皆知,他在南城口碑极差。
当然,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南城有声望的门第还是挤破头想把千金小姐嫁给他——毕竟笑贫不笑娼,谁会跟萧令烜的权势与钱财过不去?
只可惜,大家都没有门路。
他做事狠绝,身边心腹一个个似铁桶,任何门第想要攀关系都没有门路;而军中非他党派,战战兢兢、小心苟活,也不敢插手管他私事。
不管私下里如何嘲笑,徐白走到任何一个社交场合,个个恭维。
无人不怕萧令烜。
冯苒没把乱七八糟的传言转述给徐白听,只是问她:“何时结婚?”
“也许四月,也许五月。”徐白说。
师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也特意来了一趟雨花巷。
“……我必须要恭喜你。”她对徐白说,“有时候很怕,我的想法会影响你。人间世的路,每一条都难走,不想任何人学我。”
徐白笑道:“我学不来,我没你那么坚强。”
“你只好不差。”
两人拥抱。
不过几日,萧令烜定下了婚期,是五月初二。
四月没有特别好的日子,而他又想婚姻能吉利、长久,只得选了个靠后的婚期。
“你同意这个日子吗?”他问徐白。
徐白:“我还可以不同意吗?”
“你最好同意。”
徐白忍俊不禁。
她不反对。
萧令烜去和徐母聊了。
徐母是这门婚姻里唯一的长辈。得到了她的首肯,萧令烜开始往雨花巷送聘礼。
第一件事,把雨花巷宅子的地契,改成徐母名字。
徐母一辈子没有自己学名,是徐李氏。五旬年纪,人生似到了头,却突然要去市政厅,堂堂正正写个名字,拿一份户籍。
她情绪格外复杂。
“这世道。这个怪异的世道。”她对着徐白感叹。
没哭,但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徐白也看个新鲜,对她说:“姆妈,你是不是不敢想象,不需要丈夫、儿子立户,政府竟给女人立户了?”
“我不敢想!祖宗要是知道,半夜爬上来找我索命了。”徐母说。
徐白:“这是新世道。”
聘礼极其丰厚。
萧令烜还额外给了徐白一张二十万大洋的支票,叫她做私房钱,也可做陪嫁,给自己添彩。
“自欺欺人了。”徐白笑道,“世人都知我穷。”
“那就留作你的私房钱。”萧令烜道。
徐白没有再推辞。
二月初,教育厅出了公派留学生名额,一共二十人,徐皙名列前茅。
她赢过了一众男孩子。
徐家上下欢喜。
在同阳路遇到苏宏,他还特意夸了徐皙:“徐小姐,您妹妹真厉害,和您一样才华横溢。”
徐白笑道:“念书需要吃苦,我们姊妹在这方面勤奋。”
她谦虚。
但她知道,妹妹给她争光了。
徐皙也高兴极了。
徐母邀请邻近几位太太、小姐,来家里热闹热闹,替徐皙庆祝。
徐皙也请几位同学。
徐白都带着萧珠过来凑热闹。
不少人来送礼,徐母拒之门外。她知道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冯苒和乐至景也到了。
“……苦没有白吃。”冯苒说,“西西,这次扬眉吐气了。”
寒窗苦读,终于大放异彩。
可喜可贺。
宴席上,冯苒胃口不佳。徐白与徐母都看出来了。
私下里问她。
“……小日子一个多月没来。可能是,还不太确定。过几日请我姐看看。”冯苒悄声说。
徐母:“八九不离十了。”
再过几日,冯苒报喜,果然是有了身孕。
喜上加喜。
三月,萧令烜很忙,整整一个月都在巡查驻地。
徐白在家,逐渐接手同阳路的账目。
她还去了趟教会学校,要了女子小学四年级的考试卷给萧珠。
一场测试,萧珠几乎满分。
徐白把试卷保留,等萧令烜回来给他看。
四月初,萧令烜终于回了城。先在军政府开会,而后才回家。
他回来比较晚,只徐白等着他,萧珠撑不住先去睡了。
萧令烜用力抱牢徐白。
拥抱、亲吻,两人半晌都舍不得分开。
而后依偎在沙发里,说最近琐事。
驻地有些不太平,但可以一一解决,不算难事。
“‘萧珩出逃’的假消息,已经没什么人关注了;滕勇的余孽也清理得差不多。福寿堂没有继续跟我作对,卢老发了话,他到底还要看着阿宝的面子。”萧令烜把这些事,一件件说给她听。
他们即将是夫妻,他的公事,也关乎他的家庭生活。
徐白认真记下。
他说完了,才问起家里。
徐白先说了妹妹考学成功的宴请,又提到冯苒怀孕。
最后拿出萧珠的试卷。
“……真看不出来,她还有点做学问的天赋。”萧令烜说。
“你不用担心她去念书了。她现在的年纪,可以读二年级。而她已经娴熟掌握了整个女子小学知识。
等她去上学,她会很有成就感,应该不会再跟密斯起冲突。同学都崇拜强者,她也会得到友情。”徐白说。
萧令烜最大的心病,算是落定了。
“很好。”他颇为感慨,“她这个启蒙,我真是头疼。幸好有你。”
谁能想到,短短时间,进步飞速。
“也是因为阿宝聪明。”徐白说。
萧令烜又吻她。
这一刻,他无比充实。虽然隐忍得很难受,心里却不烦躁。
他与徐白,不会聊空洞乏味的话题。他们聊生活,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人与事。
萧令烜从不知道,他如此渴望这样的日子。只知道,此刻很轻松愉快。
不知不觉,就是深夜了。
徐白轻柔吻了下他:“你、你好像一直……”
萧令烜低头看了眼。
“很久就这样。第一次见你,它就不老实。”他咬了下她耳垂。
徐白面颊微微发烫,悄声问他:“你想要我吗?”
萧令烜差点失控。
“等结婚。”他忍着情绪,“要是没把握好,有了孩子,怕是要未婚生子。”
这样,徐白会不体面。
他的夫人,理应风风光光。出身好、学识好、长得好。中途有过落魄、退亲,都只是她人生华彩的点缀。
萧令烜总觉得,自己过往活得太过于随心所欲,有点配不上这样优秀的她。
现在任何的忍耐,都是他应得的。
“徐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突然说。
他待要解释,听到她很快回答他:“喜欢。”
——告白那个晚上,他问她,喜欢他吗?
当时,徐白没有回答。
她很想回答,却又怕自己失态,忍住了。
直到他吻了她,把她一切故作的懵懂都戳破。
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心。
她的心,有很明确的回答。
她喜欢他。
“你一直记得?”萧令烜问。
徐白点头:“我记得。”
萧令烜极少因为什么事而动容,此刻却忍不住。
心尖的暖流,铺陈他满身。
“徐白,你怎这样好?”他问,“你为什么如此好?”
徐白依偎着他。
“你欣赏我,我的好才有价值。”她道。
周霆川最近又回了南城。
他还是愿意到萧令烜身边当差。家族能给他的,他不想要了。
他也没办法与父母和解。
没有缘分,算了。
“靠自己双手挣吧。夜里睡得踏实。”周霆川说。
周霆川一回来,加上苏宏的话痨,同阳路有时候近乎吵闹。
不过,萧令烜正要用他。
婚礼的很多事,都需要周霆川帮衬苏宏办,他在这方面比苏宏圆滑得多。
招待宾客交给周霆川,萧令烜更放心。
“……督军,要叫祁平来参加婚宴吗?”周霆川问。
萧令烜:“让他留在福州教官营吧。”
徐白看一眼他。
单独相处,她问起了祁平,“还在惩罚他吗?”
“犯了错,就要承受。我还是信任他的,教官营有他的地位。只是他不能再回到我身边。这是原则。”萧令烜说。
徐白了然。
“……你是否记恨他?”萧令烜又问。
徐白对此事,情绪复杂。
“不管有没有那一夜,我都会爱慕你的。”徐白说,“我也不是因那一夜的事,才被迫喜欢你。祁平的确做了无用功。”
萧令烜不想聊这个。
大婚前夕,还有一件事,是苏宏告诉徐白的。
“之前的大帅夫人宋氏,还有宋枝,两个人都发了疯。宋枝纵火,把她和夫人都烧死了。”苏宏说。
徐白愕然。
她轻轻捂住胸口。
“这件事,封锁了消息,督军不想外人看热闹。对外还说她们隐居,不社交。”苏宏道。
徐白怔愣了好一会。
宋枝与大帅夫人两个人相互厌恶,导致了这样悲剧。
转眼,便是徐白与萧令烜大婚的日子。
婚宴办得虽然热闹,却邀请的都是军政府高官门第,不准记者拍照。
外头只知道大都督与徐白办了婚礼,却不知婚姻情况。
新房内,徐白换了睡衣,正在等萧令烜。
萧令烜仍没有喝酒。
他等待这一刻,将近两年。
第二天,徐白下不了床。
萧令烜找军医要了药膏,徐白还是闷头哼哼,很难受。
“要不,今天别起了,多睡一会。”他隔着被子吻她。
徐白:“……”
婚后一个月,她才慢慢体会到此事的乐趣。
萧令烜仍是需要非常克制,才能不伤害她。
她太单薄,他稍微放纵一点,她就受不住。唯有最温柔、最缓慢,她才可以得到快乐。
他没觉得束缚,反而是心灵沉醉。
他喜欢她愉快的样子,为此,付出任何的忍耐都值得。
婚后,徐白正式以萧令烜夫人的身份,参与南城贵妇们的社交。
几次宴请下来,她便给人一种“通透练达、高深莫测”的印象。
她与萧珠,每日还有功课。
七月,徐皙出国留洋。萧令烜提前替小姨子打点了国外的住宿,徐白给了她一笔钱。
徐母等人去码头送她。
徐皙欢喜雀跃,对前途充满希望。徐白真心为她高兴。
得偿所愿,人生幸事。
九月,冯苒生了个女儿,徐白准备好了洗三礼去看望她。
乐家老太太高兴坏了,拿出珍藏得的两件金锁送给孩子。
“岁岁,你听说没有,罗绮去做歌星了。”冯苒说。
徐白:“听说了,上次听祝参谋长的太太提起。”
罗家早就不成气候。
萧令烜没有腾出手去收拾罗家,毕竟不好直接干预,而是提拔了其他几名做洋行的商户。
市场竞争非常残酷,罗家想要抵住码头的货来威胁萧令烜,很快就失了先机,从此一蹶不振。
生意与合作很快全部被瓜分蚕食。
商业巨鲸,就这样轰然倒下,而后被瓜分干净。
五月的时候,就听说罗绮的父亲自杀了,罗家负了天价的债;再后来,社交上别人提都懒得提他们家。
曾经号称“富可敌国”,不到两年时间就崩塌。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们这样走运。家里落魄,还能靠婚姻重生。”徐白说。
冯苒抱着女儿,很赞同这句话:“是,我们走运。”
下半年,萧珠去念书了。
长得漂亮、成绩又极其优秀,密斯们果然很喜欢她。
她上了一个星期的学,就有好些男生要骑车送她回家。
萧珠对徐白说:“没一个骑得有我阿爸好,我才懒得坐他们的车。”
徐白忍俊不禁。
这日萧令烜忙完了正事回来,徐白对他说:“我有两个好消息告诉你。”
“阿宝的?”
“我的。”她笑道,“第一个好消息,我今天打中了靶心,五十米了。”
萧令烜亲了下她:“不错。还有呢?”
“我怀孕了。”
“我又要做父亲了?”他黑眸里有了狂喜。
“是的。”
萧令烜,你又要做父亲了。
结婚的第二年,徐白给萧令烜生了个男孩;而后又生了个女孩。
包括阿宝在内,他们有了三个孩子,很满足。
徐白除了做好夫人,也开办了一家西医院。重点设内科和妇幼科,她特意把师姐聘请到自己的医院做院长。
师姐欣然前往。
日子一点点往后,渐渐地孩子大了,他们也上了年纪。
“过生日要什么礼物?”萧令烜问她。
徐白:“你做顿饭。”
“这么多年,还没有吃腻?”
“到老也不会腻。”她笑道。
萧令烜轻轻揉了揉她头发:“等着,给你做好吃的。”
徐白安静笑着,阳光从门口照进来,晒在她脚背。
足边趴着一只白色的狗,是眠眠,它已经有了些年纪,不太爱动了。
徐白把脚伸过去晒太阳,与白狗享受午后暖融融的阳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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