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伸手拿起姜远寒带来的文件，上面很用心地手写着每一种蔬菜，以及她们家列举出来的单价。
她的字迹娟秀，却很有力度，只有练过书法的人才能写出来。
小学没毕业能写一手这么好的字？
除非她天赋异禀。
难怪报社的编辑那么欣赏她，她窝在宜城这样的地方，确实屈才。
“试用合同……似乎可行，但你凭什么觉得，科研院会为你开这个先例？”
霍衍也不说同意不同意，他把问题抛回去给姜远寒，在座的都听不出，他究竟是不是要帮她。
魏振国知道姜远寒和霍佳佳关系不错，他之所以还给她留点面子，就是因为霍衍坐在旁边。
本以为谢主任提出试用合同，霍衍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会直接点头，没想到……
看来以后就算霍衍在场，他也不必顾虑太多，姜远寒的事情，人家根本不关心。
姜远寒手指微微收紧，她心里清楚，霍衍这是在试探她的能力，更或者说，逼她自己拿出理由来说服在座的人，而不是等他来做决定。
她没有犹豫，目光坦然地看着他，声音不卑不亢：“我当然知道，科研院不会随随便便破例，所以也从来没想过让你们给我开先例。”
她顿了下，继续说：“科研院需要的是新鲜、优质的蔬菜供应，而不是人情世故。我家的蔬菜，是市场上品相最好，回头客最多的，谢主任已经亲自考察过，这点他可以作证。”
谢主任连忙点头：“是，我刚才也说过了。”
姜远寒似有似无地瞥了眼魏振国：“科研院不是靠关系走后门的地方，既然要签合同，就该选择合适的供应商。我能拿出的，不是什么先例，而是实打实的竞争力！当然，如果霍研究员和魏助觉得，有人比我家的蔬菜更好，那我无话可说。”
魏振国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还想顺着‘破例’这个理由，拒绝和姜远寒签合同，谁知她这番话说得，有条有理，叫人无从反驳。
如果他非要拒绝，那就显得他是故意挑刺，反倒又给了她理由，诬陷他以私人恩怨强行干涉。
他这边还在想着对付姜远寒的办法，那边霍衍已经站起身，将桌上的文件推到谢主任面前，语气平静：“既然试用合同不符合院里的规矩，那就按正常的流程来。”
谢主任一愣，这是同意签，还是不同意？
要按正常流程，都是先签一年的合同……
霍衍从始至终都没有明确表态，却又说按正常的流程走，这样一来，谁都看不出他在徇私，就连魏振国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他的表情冷冰冰的，甚至没多看姜远寒一眼，似乎签与不签，都与他无关。
只有姜远寒看得出来，他今天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在帮她，并且帮得滴水不漏。
“那咱们就……签了？”谢主任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个劲儿地瞄霍衍，但凡看到他有点不悦的神色，谢主任就会马上扭转话锋。
可他就像座冰山一样，令人琢磨不透。
就这样，姜远寒和科研院签订了合同，从下周开始，她们家给后厨供应蔬菜，菜钱每个月一结。
即便哪天市场的生意不好，她们家也会有一份暂时稳定的收入！
看着她收好合同，魏振国气不打一处来，可签都签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转身离开，眼不见为净！
姜远寒笑着和谢主任道别，出办公室门的时候，霍衍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也不说话，就这样默默走在她后边。
“那个……”她有点芒刺在背的感觉，索性慢下脚步，“今天谢谢你。”
霍衍轻轻挑眉，明知故问：“谢我什么？”
“是你提醒了我，试用合同可行，但每个单位有每个单位的规矩，若是想真心合作，不能靠破例蒙混过去，只要自身有实力，还怕阻碍吗？”
她发现了，自己每次都能从霍衍这儿学到点东西，他处理问题的时候很理性，总能给她一些新的视角，让她意识到自己以往的局限。
真不愧是国家的栋梁！
霍衍看着她的笑颜，有一瞬间的失神，但他很快克制住自己：“上回我让你多看点书，你看了吗？”
姜远寒略有些心虚：“看……会看的！只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了，我得处理好家里的事，才能静心读书。”
“每天看一个小时，如果不知道看什么书，可以来找我……或者找佳佳借。”
她知道霍衍也是好心，就没再找什么借口：“好，我努力吧！”
两人并排走着，为了避嫌，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知不觉走到了科研院门口，只见姜超元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她出来。
“小寒，怎么样？成了吗？”
姜远寒晃了晃手中的合同：“你孙女是什么人，自然是……成了！”
姜超元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真不愧是他的孙女，好样的！
兴奋之余，姜超元也注意到她身后的霍衍。
这小伙子个子可真高啊，长得一表人才，看行装和气质，似乎是科研院里的人。
不过他看着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小寒，这位是？”
“差点忘记介绍了，他啊就是我上回说的，帮我们改装三轮车的人，他叫霍……”
话音未落，霍衍及时打断她：“爷爷好，叫我小霍就可以。”
姜超元上下打量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小霍……真像啊，连姓都一样，太像了……”
简直和那个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这么凑巧姓霍？
不，不可能。
他认识的那家子人早就了无音讯。
小寒七岁的时候，县里的棉纺厂小学对外扩招，她其实有机会上学，只是家里实在挤不出钱来，万不得已下，他曾写信给那家人求助，可他们没回过信。
明明是那个人说，姜家对他们有恩，以后无论遇上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们，他们一定竭尽全力帮忙。
结果呢？
两家穷苦时的结下情谊，谁还会在乎？
他寄去的那封信，不过是自取其辱。
姜远寒没听清楚爷爷的喃喃自语，追问道：“爷爷，你说什么？”
姜超元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旋即笑着摆摆手：“没什么！这个小霍同志啊，我听小寒提起过你，你帮了我们家很多忙，不如趁今天高兴，去我们家吃顿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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