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寒的英文水平不算好，但还是听懂了几个尤为刺耳的单词：落后、毫无创造力、没有艺术性……
那三个外国人说着说着，时不时又传来几声嗤笑，姜远寒听得稍微有些吃力，便寻求霍佳佳的帮忙。
“佳佳，你英文好，帮我翻译翻译，隔壁的外国人在说什么？”
“当然可以呀！”
霍佳佳放下筷子，专心侧耳偷听，边听边替她翻译：
“他们说，华国电影技术落后，拍出来的东西很粗糙，唯一的卖点就是那些战争、革命老掉牙的故事，根本没有国际市场。”
“剧情单调，不是农民翻身，就是士兵打仗牺牲，一点艺术价值都没有，非常无趣。”
“更别提演员的表演了，丝毫没有演技，夸张又做作，镜头语言都很幼稚，连他们国家五十年前的作品都比不过。”
“华国没人真正地懂电影，导演一个比一个差劲，想拍好电影？真是白日做梦……”
霍佳佳翻译的声音渐渐小了，她注意到姜远寒的脸色沉下，似乎听得很生气。
不过听到这些个老外贬低国家的电影，想不生气也难。
他们一言一语之间，带着浓浓的优越感，还说得振振有词，同桌吃饭的国人好几次想要反驳，都被他们堵回去，尴尬得不知如何替自己国家发声。
姜远寒忍无可忍，放下筷子，对家人朋友说：“你们先吃，我过隔壁看看。”
家里人忙劝她：“小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自个儿吃自个儿，当做听不见就是！”
办事处大姐也说：“是啊小姜同志，人家是国际友人，你跟这些个老外争什么劲儿？而且电影这东西，咱们老百姓也就看着图一乐，没必要上纲上线！”
姜远寒却很坚持：“我只是想问他们，是真的了解咱们国家的电影，还是随便瞎说。”
说完，她不再理会家人朋友的劝阻，迈步走去隔壁包厢。
包厢里一共六人，三个外国人高谈阔论，三个国人面色尴尬地陪笑，看着像是负责文化交流的人。
“抱歉打扰一下，刚才我不小心听到，你们对我们国家的电影似乎很了解，我能冒昧问一句，你们总共看过多少部么？”
她突然出现，叫包厢里的人愣了一下，尤其她开口说的还是英文！
姜远寒前世只在收音机听过英语，她觉得这些鸡肠字母蛮有意思，就让佳佳教了她几句发音。
可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她的口语并不流利，说出来的时候磕磕绊绊，却也勉强能听懂。
坐在中间的外国导演打量了她一眼，露出几分轻慢，用英语回答她：“我们当然看过一些，华国电影故事简单，技术差，都是围绕相同的主题，农民、士兵、革命……丝毫没有艺术价值！”
随行的翻译人员将他的意思转达，姜远寒听笑了。
“那么请问，你们凭什么认定这些题材没有艺术价值？据我所知，你们国家的电影里，也有反复出现战争的主题，你们将其称为类型片，而我们讲述自己独特的故事，却是没有创造力？”
意识到她的语气不善，陪同他们的国人忙说：“这位同志，大家就是交流一下嘛，没必要这么严肃！”
“他们说的话，字字句句都透着对我们国家的轻蔑，我不认为这是交流。”
所谓交流，是双方友好和平地进行，而不是有一方高高在上的审判。
听懂她的意思，外国导演摆出不以为然的姿态：“不管你怎么说，事实就是如此，你们国家电影远远落后，我们国家电影多样化，恐怖、奇幻、爱情……早已走出国际，遍布全世界！”
还没等翻译将外国人的话转述，一道沉稳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
“那是因为你们从未真正了解过华国电影。”
姜远寒回头，看到霍衍就站在她身后，目光沉静，身姿挺拔，与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不愧是出过国的人，英文口语流利得像母语，发音比收音机里的人还好听。
姜远寒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包厢里的人显然被他的强势震住，连那三个外国人都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霍衍看着他们，继续用英文说：“真正的艺术家会尊重不同的文化，而不是用自己的一套标准，无视国情去衡量别国文化。”
带头的外国人皱眉，正要说什么，忽然他身边的同伴尖声讽刺：“可是你们的电影根本走不出国际！”
姜远寒猛地上前一步，字字铿锵：“你们说华国电影故事单调，那是你们没看过祝福，你们不知道里边的悲剧美学，看你们懵懂无知的样子，多半也是没看过烈火中永生，这部电影的叙事手法、节奏都非常成熟……”
“这些电影你们都没看过，凭什么说华国电影没有价值？华国电影还在发展之中，迟早有天走上国际市场，麻烦收起你们的优越感！”
她说得头头是道，随行翻译甚至没法精准转述她的思想，最后还是霍衍替她表达了出来。
三个外国人被她呛得无言以对，刚才那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嘴脸，荡然无存。
他们非常惊讶宜城还有这样的人，不仅能将电影的细节吃透，还分析得如此准确，实属难得！
“好，说得太好了！”负责交流的人忍不住鼓掌。
姜远寒收敛锋芒之余，看了眼身后的霍衍，不知为什么，心脏忽然有些乱了节奏。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霍衍。
准确来说，她从没见过有哪个男人，能够这样毫不犹豫地站出来，陪她一致对外。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
中间那个外国导演惭愧地开口：“女士，刚才的话实在是无礼，我在这里向你，向华国电影道歉。”
其他两人语气也软了下来：“是的，我们回去会认真看看华国电影，很抱歉冒犯了。”
“这位女士很有勇气，能为自己的国家据理力争，这点我很欣赏。”
外国导演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做了个绅士的动作，似乎想要抬起姜远寒的手，在她手背落下礼节性的吻。
可他的手还未碰到姜远寒，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便横在两人中间，将他挡了回去。
外国导演笑容瞬间消失，生气地说：“你很粗鲁！我只是在向这位女士表达欣赏，你如此无礼，我要向你们市长投诉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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