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又静了下来。
宋婉原本正拿着汤勺准备给霍衍添汤，这一刻却停住了动作，目光落在姜远寒脸上，神情复杂。
霍逸峰则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但眼里原本潜藏的考量，显然被姜远寒这一番话击中了。
他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稍稍坐直了些，视线像是第一次正眼打量她这个准儿媳。
霍衍轻轻握了握她放在桌下的手，动作不着痕迹，力道却很稳。
他看向霍逸峰，嗓音低沉笃定：“爸，您不是一直强调结果吗？远寒的路虽然起点低，但她自己走得好，脚下也稳，不是靠裙带，不是靠关系，是一步一个脚印做出来的事。”
“很多大学生写不出投标计划书，她能写，科研院那么多人竞争，她能跟我们对上合作。我认为，只要能做出成绩，行业不分贵贱。”
“她配不配得上我，不是靠出身定的，是靠她自己争来的。”
霍逸峰眉头轻皱，却没反驳。
宋婉终于开口，语气缓了些：“远寒，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们听着是挺意外的，毕竟你年纪轻轻……不过你能说得这么坦然，也确实不容易。”
“我们不是瞧不起做买卖的，也不是非要你是什么干部家庭，只是小衍以前太孤僻了，我们担心你们两个在一起久了，会变得难沟通。”
姜远寒语气平和地答：“这个我明白，感情这事，最怕的不就是一方拼命拉扯，一方踌躇不前。”
“但霍衍是个肯为我努力的人，我也不会拖累他。我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我能管好家、管好账，哪怕将来结婚生子，我也不会窝在家里做个伸手要钱的人。”
她顿了顿，又认真地看着霍逸峰：“伯父，我知道您最担心霍衍，但请您放心，他选的人，不会给他拖后腿。”
霍逸峰一时间没说话，只看了她几秒，忽然缓缓点头。
“你倒是个明白人，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你是那种只看上我们家庭的姑娘，可今天你这些话，让我改观了。”
宋婉见丈夫松了口，才终于松了口气，赶紧给姜远寒盛汤：“哎呀，行啦行啦，今天就别说那么多大道理了，年轻人在一起，合得来才最重要。”
“远寒，你也别紧张，我们就是嘴上比较碎，实则没什么恶意。”
姜远寒礼貌地接过：“谢谢伯母。”
气氛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这顿饭吃得不算轻松，好在姜远寒足够自信，稍微化解了饭桌上的尴尬。
不过她心里清楚，霍家这样的家庭，不是她一两句话就会信服，她必须得保持住，不能露馅。
饭后，霍衍陪她站在阳台上吹风。
因为是在家里，他贴得她很近，怕家里人看出端倪：“刚才那些事，辛苦你了。”
姜远寒转头看他，轻轻一笑：“不辛苦，不过你爸那眼神，我有点怕。”
霍衍也笑了一下：“你连我都敢骂，还怕我爸？”
她撇撇嘴：“那时候不是刚认识嘛，我俩还是陌生人呢，现在情况不同，我是带着身份来你家，当然有点心虚了。”
“没事，有我在，他们不会为难你。”
霍衍这话说得令她很有安全感，姜远寒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反正就五天时间，五天一过，她就算完成任务，不管怎么着也得熬过去！
第二天一早，姜远寒刚醒，宋婉就笑盈盈地敲响了客房门。
“远寒，醒了吗？”
“伯母，我刚醒。”
“那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逛逛京市，佳佳今年没回来，只有你陪我出去了呢。”
“好的伯母。”
利落收拾完，宋婉已经在客厅等她，还给她熬了小米粥。
霍衍担心她应付不来，本想着和她一起出去，却被宋婉拒绝，说是她们两个女人逛街，不需要一个男的在旁边碍事。
姜远寒明白宋婉的意思，也让霍衍别跟着。
京市最有名的那家友谊百货，坐落在寸土寸金的东城闹市区，门口有穿制服的服务员站岗，光门面招牌就气派得很。
大玻璃窗里陈列着那年头最时兴的进口羽绒服，外面还有从国外进口的高跟鞋和香水专柜，进进出出的全是打扮光鲜的女同志，不是干部夫人，就是外贸公司领导家的闺女。
姜远寒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一双小皮鞋踩在瓷砖地面上，像是不小心闯进了另一个世界。
“走，咱们去二楼女装区！”宋婉穿着一身呢子大衣，手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小衍跟我提了你们宜城冷，这次你来京市，我得先替你把衣服置办齐了，羽绒服、棉毛裤，不能冻着。”
姜远寒微微一怔：“伯母，不用麻烦，我自己……”
“你是我儿子带回家的姑娘，不多准备一点，外人该说我小气了。”宋婉语气温和。
两人刚上楼，不远处立着的几个顾客顿时目光一亮，有人压低声音惊呼：“哎，那是不是宋老师？演过《春山行》那个……”
“真是她！可比电视上还年轻！”
“她旁边那个小姑娘是谁啊？难不成是她女儿？”
“不像啊，穿得太素了，像是乡下来的远房亲戚。”
宋婉神情一变，下意识地低头避开旁人视线，对姜远寒笑了笑：“远寒，伯母真要跟你说句抱歉了，我这张脸，没法逛安生街，你自己先挑，我去更衣室那边避一避，回头再来找你。”
说罢，她就顺着试衣间方向快步离开。
姜远寒也没多问，霍衍之前跟她说过家里的情况，父亲是教授，母亲在文工团，是小有名气的演员。
只是她没看过宋婉演的戏，不知道宋婉这么有名，在路上逛街都能被人认出来。
如此看来，宋婉先避一避是正确的，免得引起骚乱。
姜远寒站在羽绒服专柜前，手里拿着一件藏蓝色的短款羽绒服，带腰带剪裁，是柜上最洋气的一款。
她用指腹轻轻捻了捻，知道这布料不便宜，却还是抿唇看了一会儿。
刚准备试穿，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哟，我说我看上的羽绒服怎么没了，原来被人挑走啦？”
姜远寒转过头，只见两个穿着讲究的女孩子正站在她身后，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
“你是刚才跟宋老师一块上来的那个姑娘吧？”左边那个女孩看着她，眼神上下打量一圈，“宋老师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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