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知道掌律在说什么。”
那阵风越来越冷,那些风铃的响声越来越冷,周迟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的心神有些摇晃,四周虽无气机波动,但他很清楚,那就是那位掌律已经出手了。
他是归真巅峰的大修士,一身气机早就内敛,面对周迟这样的玉府初境,他只要愿意,便能杀了他,不会有任何麻烦之处。
甚至都不会让人提前察觉。
周迟可以跨境和天门巅峰的钟寒江一战,但在西颢这样的大修士面前,他似乎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不过即便如此,周迟也不会承认是自己杀了郭新这件事,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但只要他不承认,那真相就只能是那日在内门大会上,他说的那样。
因为那个故事,已经在所有人面前讲完了。
“从灵台一路打到天门,将我峰中的弟子尽数挑落,成了我重云山有史以来第一个玉府境的内门大弟子。看起来似乎是个快意恩仇,意气风发的少年,怎么连做过的事情,都不敢认?”
西颢的声音在风里响起,也很冷,但更为锋利,像是一柄柄利刃,随着风来,要将周迟千刀万剐。
周迟虽然站在竹楼前,但这会儿却好似生在惊涛骇浪的海面上,他站在一叶小舟上,一场大雨落下,淋湿他的身躯,那每一滴雨珠,都如同一把刀,刺入他的身躯里。
那些海浪和大雨不是真实的,但带来的痛苦却是真实的。
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像是一颗颗珍珠,但是却晶莹剔透。
青衫早就打湿。
他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水里一般。
“回答我。”
西颢的声音继续在风里响起,充满着冷意,“郭新他们,你是怎么杀的。”
周迟不说话,他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上的汗水已经流到了眼睛里,带来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此刻想要睁开眼睛,也变得极为困难。
但他却依旧在努力,想要睁开自己的眼睛。
体内几座窍穴的剑气流淌在经脉里,却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周迟此刻心念都在抵抗那道威压上,难以分心驭使剑气流动。
悬草在玉府里微微颤鸣,剑身颤动不已,却没有任何畏惧,反倒是想要掠出玉府,朝着竹楼那边杀去。
但却被周迟死死压制。
弟子向师长出剑,山规里怎么写的?
师长可不问而杀。
西颢掌着山规,怎么会不清楚这些?
他这般,未必没有逼周迟出剑,然后好除了他的意思。
说不定附近便有什么记录景象的法器,只等周迟扛不住出剑,西颢便能顺势而为。
“也是,忘了你极为能忍,当初在老松台,受了欺辱能忍,在内门考核的也能忍,被逼着下山还能忍,你这么能忍,也好意思说是剑修?”
西颢有些讥讽的声音响了起来,在风铃声中,挑拨着周迟的心弦。
此刻的海面上,西颢的声音引动着雷声,一道道天雷落到海面上,让海水沸腾起来,这真是一幅灭世之景。
“没忍过。”
周迟忽然开口,他吐出了三个字。
在老松台,他骂得应麟道心不稳,在内门考核,他一剑伤了薛运,逼着下山,他杀了郭新,回山之后,他让苍叶峰的三境夺魁成为了笑话,让苍叶峰成为了诸峰垫底。
“不知道……掌律对苍叶峰在内门大会上的表现,是什么看法?”
至于现在,面对你西颢,周迟还是没有忍!
“你还真是不怕死?”
西颢再次开口,“你以为你展现出来了些天赋,让山里有些人看重,我就不敢杀了你这残害同门的孽障?!”
一道气息,随着这话,落到了周迟身上。
那道气息极为霸道,落到周迟身上之后,便直接进入了他的经脉之中,游走不停,似乎要往玉府而去。
西颢是想要在这里毁去周迟的玉府吗?
周迟猛然睁开双眼,一道剑意从双眸里一闪而过,体内四座窍穴的剑气迅速响应,朝着那道气息撞了过去。
只是瞬间,他的经脉,便成了双方的交战战场。
他的身形在此刻摇晃起来,只一瞬,嘴角便溢出了一道鲜血,但那道气息在周迟的剑气攻势之下,迅速便被瓦解。
西颢似乎有些意外,但依旧说道:“拦得下一次,你能拦得下第二次?”
两人差距太大,即便西颢只是随意出手,也不是周迟每次都能够抵挡得住的。
周迟却只是盯着西颢的背影,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西颢并不敢杀他。
换句话说,是在他没有让西颢拿住把柄之前,他绝不敢杀了自己。
一座重云山,如今有资格决定自己生死的人,只有重云宗主,而很显然,重云宗主没有这个心思。
“你若是想着我不敢杀你,那就是太幼稚了,你是天才,但我杀了你,难道山里会为了一个死了的天才,难为我这个活着的掌律?”
西颢好像能看透周迟的心思,他的言语里充满着讥讽之意。
“也只有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才会觉着自己有些天赋,便能肆意而为,觉得自己有一张护身符在身上,便无法无天。我今天就把你这护身符撕碎,你又能如何?”
西颢忽然缓慢的转过身来。
周迟终于得以看到眼前这位重云山掌律的容貌。
他生着一双深邃的丹凤眼,如同淬过寒潭的墨玉,眼尾微微上挑,凝着化不开的寒意。
他那无情的薄唇开合,满是漠然,“如果你不说出我想听到的东西,那接下来将是你此生能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脸色苍白的周迟听着这话,忽然笑了起来,他的酒窝一笑便自然出现,这要是换个女子来看,或许会觉得极为可爱,但西颢看着,却不会这么觉得。
“掌律,真是好威风啊。”
等周迟说完这句话,他便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西颢不加掩饰的杀意。
……
……
“他去了苍叶峰。”
白池看着已经冷了,结了厚厚一层红油的火锅,有些担忧地说道:“西师兄应该不会太为难他吧?”
重云宗主坐在崖边看着流云,有些随意地说道:“西颢做了这么多事情,最后却被这么一个他眼中的‘小人物’给坏了谋划,然后那个小家伙坏了他的事还不够,甚至还真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他能不生气吗?”
“那小家伙,在西颢面前,肯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白池皱眉道:“师兄,要是西师兄真的这么生气的话,会不会直接就动手……杀了他?”
重云宗主挑了挑眉,“西颢真要是蠢成这样,那我让他当这么多年的掌律,不是显得我更蠢吗?”
“你要说他想杀了那小家伙,我觉得有可能,毕竟西颢这样的人,认定什么事情,除非他自己想明白,不然旁人不管怎么劝都是没用的,但你要说此时此刻,他要让那小家伙死在苍叶峰?”
重云宗主忽然皱了皱眉,“这家伙要是真一根筋,也不见得真不敢做啊。”
白池瞪大眼睛。
……
……
玄意峰。
裴伯正在山中的一棵桂花树旁撒尿,俗话说得好嘛,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树没他这泡童子尿,也难以枝繁叶茂嘛。
至于要是有人质疑他这把年纪,还能说得上童子?
他定然要冷笑着回应,别拿老童子不当童子!
只是童子尿刚撒一半,裴伯却忽然抬起头,看了看某处,眼中一股莫名情绪一闪而过,再低头,他整个人就变得极为惆怅。
他娘的……湿鞋了。
……
……
玄意峰后山某座洞府前,剑鸣声起,有女子破关而出。
柳胤第一时间来到那座洞府前,欣喜道:“恭迎师父出关!”
一身月白衣衫的高挑女子点了点头,说道:“柳胤,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柳胤笑着开口,“师父,不辛苦,徒儿有大喜事要向师父说!”
御雪看向柳胤,挑眉道:“何事?”
她有些意外,自己这个弟子倒是难得这么欣喜。
“师父,这次内门大会,我们夺了第一……”
柳胤开口,将周迟上山到现在的事情说了一通,她想着自家师父闭关许久,出来听着这个消息,自然肯定会感慨玄意峰后继有人,无比欣喜。
毕竟这玄意峰,实在也是沉寂了好多好多年了。
“你是说,他在内门大会上挑了苍叶峰的那些弟子,让西颢成了笑话?”
御雪皱起眉头,“如今,他去了苍叶峰见西颢?”
柳胤虽说不知道自家师父为什么并无欣喜姿态,但还是点点头,“师弟这会儿还没回来,还在苍叶峰那边。”
御雪不说话,只是骤然化作一道剑光拔地而起,撞开云海,朝着苍叶峰落去。
柳胤仰着头,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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