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能捡回一条命不容易
“殿下也不遑多让。”沈玥幽静的眼眸看着他，“从出现在延春阁宫墙下，遇到我，用话术说服我，跟随殿下前往御花园，然后困于禁军的搜查圈，不得不按照殿下的意思，在您的‘帮助’下逃出来。”
“我与殿下今夜撞见，只是巧合，但能在短短一面之间，便算计好一切。”
“殿下才是布局的高手。”
虽然今晚逃出延春阁，是沈玥自己的计划，但从她意外撞见九皇子开始，局势就不受她本人控制了。
她是被迫跟着他的步伐走的。
换句话来说，九皇子今晚确实“帮”了她，但是这个帮助，本身就是他有意造成的。
为什么？
沈玥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算计，他既然有意让她欠下人情，就说明他定然对她有所求。
所以她才会问，他帮助她，真的是毫无所求，完全出自善心吗？
九皇子没有正面回答她这句话，就证明她猜对了。
既然是有所求，又故意设计了这种局面，九皇子所说的诚意就不存在了。
他帮她，只是另有所图而已。
沈玥也不是闲着无聊把话说破，她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九皇子。
——你设的局，我心里清楚。
——我也不是被人蒙在鼓里的傻子，就不必说那些哄人的漂亮话了。
沈玥要的是，真正的坦诚布公。
“看来沈姑娘不是喜欢兜圈子的人，是我冒犯了。”
九皇子静默了片刻，搁下茶盏，侧头看向她。
他的眼型生得狭长，眼尾又上挑，衬托得眼神格外深情潋滟，比桃花眼还勾人，但眼瞳又是点墨般的浓黑，微微眯起时，眸底寒意的凉光平添了危险的气息。
沈玥直觉他本性并不温柔，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生了一副得天独厚的姿容。
连声音都是清润低柔，和他的人一样，极具欺骗性。
他问道：“沈姑娘想知道什么？”
沈玥感觉耳尖有点痒，忍住了想揉的冲动，“殿下为何要派人刺杀窦将军？”
“……”九皇子一时哑然。
顿了顿，他无奈地说：“沈姑娘的问题真是一针见血，早知道的话，我还不如回答你上一个问题。”
她上一个问题是，刺杀窦仲的人，是不是他派去的。
他觉得这是个把柄，所以不想正面回答。
可谁知道，她紧接着又问出了更要命、更难回答的问题。
他还不能不答。
因为沈玥已经摆明了态度，如果他再藏着掖着不说，她也不会追问，只会直接撂下这些事情，独自出宫离开。
果决又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如果不是他设局，将她带到衍庆宫，她只怕根本不会跟他坐下来谈。
沈玥道：“上一个问题，殿下已经回答我了，不必再重复。”
九皇子凤眸闪了闪，“我还是想不明白，我只说了贪狼和破军是我的人，沈姑娘是怎么推测出，他们行刺窦仲的？”
他甚至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窦仲的名字。
明明贪狼和破军的任务，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沈玥在这之前连他们的身份都不清楚，又如何知道他们的任务？
沈玥道：“在殿下回答我之前，我不会回答殿下任何问题。”
九皇子默了一下，轻轻笑了声。
“真是没想到，我竟有受制于人的一日……罢了，既然沈姑娘真心想知道，也没有不能说的。”
他含着笑意，道：“沈姑娘可知道，窦仲在朝中是何许人也？”
沈玥微微蹙眉，她虽然说不会回答他任何问题，但这种诱导式的问题显然不在其中。
她想了想，如实道：“我对朝中武将了解不多，只听说窦将军是京郊大营的主帅，也是一位领兵多年、经验丰富，重权在握的将军。”
“不止。”九皇子淡淡道，“他还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
“最？”沈玥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
她已经和宣明帝打过交道，深知这位大燕皇帝颇有疑心，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信任谁的。
九皇子却说，窦仲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没错。”九皇子意味深长地道，“从皇上还是皇子开始，窦仲便效忠于皇上，距今已有近三十年。当时的窦仲还只是京军一位中层将领，如今却已经是京军主帅了。”
“原来如此。”沈玥明白了，“从龙之功的忠臣，又是皇上亲自提拔，难怪深受信任。”
九皇子眼底又有赞赏划过。
他愿意和沈玥说起这些朝中事，是因为她足够敏锐，心胸有格局，也不似民间长大的普通女子，对朝堂事务一窍不通。
她能听懂他表达的意思，还能举一反三。
对话起来非常轻松。
九皇子自认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如果让他说一句解释三句，他根本不会开口。
在这种契合的愉悦中，他微微含笑，又说了一句，“另外，窦元武还是窦仲最疼爱的儿子。”
沈玥怔了怔，脑中立时闪过一丝灵光。
她眼神沉了下去，“难怪我在御书房，指出窦元武的奏报存有疑点，他本人也相当可疑时，皇上十分不悦，直接打断了我。”
她当时还以为，是宣明帝对沈家战败心有不满，因此不愿意听她再说下去。
现在看来，内情远不止如此。
窦仲是宣明帝最信任的心腹，窦元武又是他的儿子。
有这一层血缘关系在，不用想也知道，窦元武肯定子承父业，同样是宣明帝信得过的人。
甚至有可能，是心腹一类。
她在宣明帝面前，公然指责窦元武的奏报和人都有疑点，等于就是在跟宣明帝说，你的心腹有问题，你竟然看不出来？
宣明帝怎么可能不恼怒！
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被人指控眼光有问题。
他当时打断沈玥的争辩，可能是不想再听沈家战败的疑点，也可能是出于私心，不愿意怀疑自己信任的心腹有问题。
九皇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完全不知道窦家父子的身份，还敢在皇上面前指控窦元武，能捡回一条命也不容易。”
“但结果都一样，你不也被皇上软禁，以示惩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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