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满身是毒，不必在我面前显摆。”墨沧澜低笑一声，“叶神医时常对我夸赞你在医道上的天赋，接着会用双倍的言辞惋惜的你半途而废，再骂你辜负了他的期望，每次我见到他，都是这一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洛云笙眼神暗了下去，垂眸愧疚道：“的确是臣辜负了师父的信任和栽培。待这些事情了结，我会亲自去向师父赔罪。”
其实好几从来没有说要彻底放弃学医，只是比起继续在医道上钻研，她还有更重要更紧迫的事情去做。
大夏没了她一个大夫，不会有什么影响，父兄的仇她如果不报，就枉为人女。
墨沧澜不置可否，把话题拉回来：“小师妹到底要与我说什么？不必顾忌，在我府上，一个字都泄漏不出去。”
许远接到他的眼神，施礼后退出去守着。
林蓝也退了出去。
洛云笙略一思索，将那封密信拿出来，就着桌面推过去，道：“这是臣的通幽阁打探来的消息，王爷先请过目。”
墨沧澜颇为意外，眸光幽冷深沉：“你倒敢对本王承认，通幽阁是你的。”
最近几年通幽阁横空出世，迅速崛起，在江湖上声名甚远。
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查到通幽阁背后的主人是洛云笙。
他们最擅长的是刺探各种消息，不管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只要他们想，连这人几时出生，小时都做过什么，一日三餐吃什么，都能打探到。
通幽阁的人擅长易容改扮，掩去真实面目，从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的身份，根本无法想到，你与他们言谈之间已经透露了很多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
或许你走在街上，与你问路的人，都是通幽阁探子。
朝廷非常忌讳这样的组织，因为他们完全不受掌控，行事全按自己的规矩，游走在大夏律法边缘，让朝廷感到威胁，又逮不到他们的把柄。
但凡这样的组织都会暗中行事，如无必要，不跟朝廷官府正面冲突。
只要不危害到社稷百姓，朝廷和官府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洛云笙这样明明知道跟自己之间有仇恨，还单独来见他，说出她的秘密，目的颇耐人寻味。
他可不会自信以为，洛云笙对他没了仇恨，完全信任。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听了自己方才那句“开诚布公”，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他，表明她的诚意，密信的内容才让他震惊。
洛云笙果然不出乎他意料地道：“是王爷让臣开诚布公。通幽阁跟王爷的碧月阁一样，都是游离于皇权之外的存在。就算臣不说，王爷想必也早已经查到。王爷既然选择对通幽阁视若不见，就是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臣自然不必再隐瞒。”
墨沧澜哑然失笑。
小师妹的心思有的时候藏得很深，有时候又极好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难以捉摸。
她直言知道碧月阁是自己的，就是说他们处境对等，如果他小人行径，到景文帝面前告密关于通幽阁的事，她就反将他一军，把碧月阁的事禀报上去。
最终的结果，谁也讨不到便宜。
他就不应该以为小师妹跟他之间仇恨已消，那么容易化解才怪。
“王爷还是先看看密信的内容吧。”洛云笙见他盯着自己，表情有点奇怪，微一皱眉，提醒一声。
墨沧澜扬了扬眉，将信抽出打开，看了两眼，猛地抬头，冷厉的目光攫住了洛云笙。
“通幽阁的情报或许有误，消息是真是假，还难下决断。臣将此事告知王爷，是希望王爷心中有数，不要再吃同样的亏，就当还了当初王爷提醒我的人情。”洛云笙坦然看着他道。
墨沧澜绝不会仅凭这一封密信就相信被齐王背刺，她此来只为提醒他。
他只要有了怀疑，一定派人去查。
有些计谋其实并不高明，更不是天衣无缝，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只要是人做过的事，必有痕迹可查，墨沧澜只要用心，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继而查明真相。
墨沧澜修长的五指慢慢收拢，一震，密信化作粉末，飘飘扬扬散落，目光犀利如剑，其寒若冰：“齐王在我面前一向温文尔雅、宽容大度，对我很敬重，从来不在我面前说夺储君之位的事。如果他一直在我面前演戏，他未免演得太好，我竟从来没有发现破绽！”
洛云笙的目光随着碎屑飘落，又收回来，语气不自觉缓了几分：“并非王爷识人不清，齐王年幼时一直在国子监读书，与王爷相处时间并不长。后来王爷镇守北域，跟齐王见面的日子少之又少。王爷回京这半年，跟齐王相处才多了些，齐王性情究竟如何，王爷并不清楚。齐王之于王爷，如同平津侯之于我，远观如君子，近了就——”
墨沧澜眼神玩味地看着她，一副很期待她说下去的样子。
洛云笙却止了话头，道：“这些都只是臣的猜测，王爷不信也很正常。有些事情最忌讳先有了结论再去查证，每一样证据都会被人下意识地往结论上靠，得出的结果反而不准确。王爷一向睿智，臣就不班门弄斧了。”
“有劳小师妹提醒，本王心中有数。”墨沧澜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信或不信，只有他自己知道。
洛云笙接着起声，道：“如此，臣先告退了。”
“不送。”墨沧澜坐着没动，手指轻扣桌面，目光闪烁，不知在思虑什么。
洛云笙道声“客气”，走了两步，回头看一眼只着了薄薄长衫的墨沧澜，还是提醒道：“恕臣多嘴，涅槃之毒虽会让人气血躁动，烦热异常，却因每次毒发损伤肌肉和骨骼关节，使其变的越来越脆弱。数九寒天王爷衣着单薄，会让王爷的身体雪上加霜，再热也要注意保暖，还是多加件衣裳好些。”
墨沧澜微微一愕，眉眼瞬间温和下来，道：“有劳提醒。”
说罢起身要过去拿搭在架子上的披风。
许远怕他冷着，屋子里都有衣服备着，是他嫌燥热，不愿意穿。
洛云笙看他起身动作有些慢，知道他服用大还丹的反噬还没完全过去，拿过披风甩开，帮他披上，手指灵活地系着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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