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师父的敬重,洛云笙当年得父亲同意后,在将军府专门收拾了一个院子,让师父居住。
师父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多,一年到头在将军府住的日子加起来也没有一个月,他的院子依旧有专人每日打扫整理,丝毫没有脏乱,随时可以住人。
洛云笙了解师父,特别爱干净整洁,做起事来一丝不苟,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在医道上,他都不会有半点马虎。
做为徒弟,她怎可能犯师父的已读。
“好,我知道了。”洛云笙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往师父的院子而去。
从前院到师父的院子,路途并不长,洛云笙却觉得双腿有如千斤重。
既想快点见到师父——她快三年没有见到师父的面了,又害怕看到师父对她失望的眼神。
终于来到师父的房门前,洛云笙犹豫着,迈上台阶又退回来,想着稍后见了师父应该说些什么?
还是说什么都不用说,就听着师父的教训?
来来回回两三次,她就是不敢上前推门。
屋子里的叶天士冷哼一声:“你打算在门口徘徊到什么时候?”
洛云笙不好意思地抿抿唇,不再顾忌,推门进去,深深施礼:“徒儿见过师父。”
叶天士负手站在窗边,身材颀长瘦削,一身白袍,纤尘不染,黑发如瀑,长达腰际。
面色白皙通透,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他身上既有医者悲天悯人的慈悲气息,也有读书人的儒雅,细看之下,眉眼之间还有几许锐利。
不同的气息在他身上达到完美的统一,散发着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膜拜的仙者之姿。
“起来吧,也没有外人,不必如此。”叶天士怎会故意为难自家徒弟,抬了抬手,走到桌边坐下。
洛云笙这才起身看向叶天士。
这三年多过去,师父的容貌没有多大变化。
她知道师父有自己的一套养生之术,年近不惑,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年轻了十几岁。
两人站在一起,就像兄妹。
在师父面前,洛云笙一向不拘束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从来都不只是说说,她把师父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尊敬倚仗和喜欢。
在她十二岁那年失去父兄后,她决定放下医术,继承父兄遗志上战场杀敌,为父兄报仇。
从那时候开始,她和师父之间的关系就就变的紧张,师父不愿看到她为了报仇放弃学医,将来不能继承师门衣钵,答应会帮她查明真相,为她父兄报仇。
她却觉得身为女儿、妹妹,父亲哥哥的仇要由她来报。
师父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能沾染世俗的仇恨?
那会给师父带来无尽的麻烦,她也不希望师父那用来治病救人的手沾上血腥,那有违师父当初学医的初衷。
所以她拒绝了,坚持要自己报仇,师父也对她彻底失望。
尽管师父从来没有对她说出不好的话,也没有断绝跟她之间的师徒关系,她离开那天去拜别师父,师父却不肯见她,也不受她的大礼。
她是带着难言的愧疚和痛苦离开的。
后来她上了战场,知道师父生她的气,依然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师父写信,问候师父,告诉他自己的现状。
师父每次也都给她回信,只寥寥数言。
从那冷冰冰的文字上,她能看出师父对她的气还没有消。
这次写信给师父询问事情,她本想着能收到师父的回信,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线索就好,真没想到师父会亲自来见她。
这对她来说的确是意外之喜,同时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想着过往的种种,再想到自己被苏慕白背叛,又被皇室算计,未来的路要如何走,她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她顿时觉得委屈,眼圈瞬间就红了起来
叶天士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向坚韧,认定了事情就义无反顾去做的徒弟会有在他面前哭的时候。
他无比心疼,知道如果不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或者承受了很大的伤害,洛云笙不会这样。
尽管他一直生洛云笙的气,并没有想一上来就抛开过往的一切,对小徒弟嘘寒问暖。
可他一直把洛云笙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认定她是唯一要继承自己衣钵的,见不得她这般模样,顿时就心软了,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为师只是老了,不是死了,有人欺负你,自有为师替你讨回来!”
“谢谢师父,我没事。”洛云笙擦了擦泪,赶紧道,“师父不要说这样的话,师父一定都不老,风华正茂!师父慈悲为怀,救死扶伤,福泽深厚,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叶天士瞥了她一眼,道:“什么慈悲为怀,把你师父说成是出家人了?十丈红尘为师还没看破,暂时没有去常伴青灯古佛的打算。”
洛云笙不禁破涕为笑,心中轻松了很多。
这样的师父让她感觉两人之间又回到了从前无拘无束,她也无忧无虑的日子。
师父一向在人前稳重飘逸,让人尊敬,在自己真正信任的人面前则潇洒不羁,时不时还会说些玩笑话,一副仙人下凡,感受人间烟火的模样。
叶天士招手,让洛云笙坐下,道:“我回京后听林蓝说了你的事,你是真的放下平津侯了?”
洛云笙点头,平静地道:“是的,师父,我跟平津侯之间本来是因为有婚约,我才想要对他忠诚,既然他先背叛了我,我也没有什么顾忌。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好,师父不用担心。”
接下来就是《百阵图》和苏家欠她钱的事,欠她的那三十多万两银子,她并不担心,苏家一定会还的,主要是《百阵图》。
那本其实也不是洛家祖上流传下来的原本,原本她一直妥善珍藏着。
那上面的阵法被她不知道更新了多少次,很多也不适合用于现在的战争,但那毕竟是祖传的东西,意义非凡。
她当时愿意毫无保留地帮助苏慕白,也不可能将原本给他,她给的是当年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抄录和批注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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