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西区军区大院里。
一栋三层灰墙绿瓦的小楼阳台上，一位年近九十高龄的老人，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老太太年老，人却还精神。
她闭着眼，嘴里哼着京剧红灯记的选段，手指在摇椅扶手上敲着节拍。
哼到兴起时，手掌猛一拍扶手，不经意流露出当年在战场上的杀伐果断。
守在几步远外的年轻警卫员探头看了眼。
轻声和旁边的搭档说：“老首长今天心情不错，精神头挺足。”
老太太声音一顿，假意虎着脸喊：“哼，臭丫头，打量我老太太听不见，当面蛐蛐我呢。”
年轻警卫员小鲁下意识捂了下嘴，紧接着反应过来，乐呵呵地放下了手。
她可没有刚开始调过来，面对偶像英雄时的战战兢兢了。
老太太的脾气，她摸得门清。
这是又逗她玩儿呢。
小鲁笑着说：“老首长，我是在夸您精神好呢！”
老太太哈哈笑：“那可不，我老太太长命百岁，这才哪到哪啊。”
小鲁：“老首长，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难得听您唱曲呢。”
老太太手抚了抚胸口，有点茫然地说：“我自个也不晓得嘞，就觉得啊，这一大早起来，心里就快活得很。”
老太太说着，转头看向了阳台外边。
这一看，她眼睛瞪大，猛地坐直了身。
“肉肉！”
小鲁和搭档小张面面相觑。
老太太表现异常，小鲁试探性地说：“老首长，您是想吃肉了吗，我通知后厨大叔中午给您做红烧肉？”
老太太没动静，就直愣愣地看着外面。
小鲁担心地上前，正想给老太太检查检查。
老太太扭头，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
她压了压嘴角，保持镇定，说：“小鲁，小张，你们去楼下守着吧，我这里没事。”
小鲁忙说：“老首长，这怎么行，我们得在您身边守着您。”
老太太虎着脸说：“怎么，把我老太太当犯人守啊！”
小鲁无奈：“老首长，这是为您的身体着想，我们在您身边，有什么事才好反应及时。”
老太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身体好着呢。”
眼见小鲁和小张不为所动。
老太太故作妥协地叹了口气，说：“成吧，那你们去门外守着，这总可以吧，别打扰我，我想睡会儿。”
小鲁和小张不好再违背老太太的意思。
两人去了门外，暗暗提高警惕，时刻听着门里的动静。
她们是首长的警卫员。
平时做好安全保卫工作就好，确实不用寸步不离地守着。
只是老首长年纪大了，上了年纪的人，身体一个不注意，就容易酿成大祸。
门从外关上。
老太太立马站起来，不再掩饰激动的神色，再次喊了声：“肉肉！是你吗！”
她面前，有一匹神骏的纯色宝马，正漂浮在阳台上面。
听到老太太的问话，那马打了个响鼻，一双卡姿兰大眼斜瞥过来，即使没有眼白，也硬是坚强地表示出自己翻白眼的意图！
老太太满怀欣喜。
她也不害怕，走近两步，上手就摸向了白马的鬃毛。
“哎呀乖肉肉，真的是你，我就没见过别的马有你这样斜视的毛病。”
她说着，满眼心疼：“肉肉啊，你这咋下去了，还没治好这毛病呢。”
白马：“……”
它控制着力道，大脑袋往老太太身上创了创。
“蠢主人，你才斜视呢，我都下去了，你这眼神不好的毛病还没治好！”
老太太：“……”
起猛了。
听到她的老伙计竟然开口说话了！
老太太迟疑地说：“……男声？”
语气还有点嫌弃。
白马无语。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雄马，男声怎么了！”
老太太叹气，“倒也没别的，就是你这配置，万一让人知道了，我怕人家给你和我写历史同人。”
老太太退休后，没别的爱好，就跟家里的小辈学着刷网文，到现在可谓阅文无数。
深知什么样的设定，会让那帮写书的，闻着味儿凑过来！
白马：“……”
老太太像当年一样，用手指做梳，给白马顺毛。
嘴里还嘀咕：“我都一把年纪了，老天还给我送金手指来了？嗐，多不好意思，该留给年轻人嘛。”
白马：“……蠢主人，你少发癔症。”
老太太：“怎么，难道我不是突然拥有了听懂动物语言的金手指？”
白马：“当年政委让你多读点书，可不是让你读那些乱七八糟的网文的！”
老太太摆手：“嗐，文学不分三六九等。”
白马一言难尽。
好好的主人，越变越蠢了。
老太太：“那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马：“我遇到位大师，卖身给他，跟他做了笔交易。”
白马活着的时候，就非常聪慧，通人性。
死了后，到地府清算，它跟着它主人征战，也混了不少功德，拿到了投胎成人的资格。
现今投胎率低，地府很多鬼魂在排队。
它又还想再见见自己主人，就一直滞留阴间。
阴间阴气日日侵蚀，令它真正意义上的开了灵智，拥有了正常人类的思维。
它勤勤恳恳给陆云真当工具马，陆云真就帮它在主人面前现身。
因为灵智已开，想跟人交流也不是难事。
陆云真送它一道符就解决了。
老太太本来还担心它遇到坏人，想利用它做坏事。
听完解释，摸着它的大脑袋感慨：“这世上果然还是……”
“恋爱脑多啊！”
白马：“……”
蠢蠢欲动，想跟陆大师告状。
白马想跟自己主人交流很久了。
因为它一直想告诉她：
“再喊我肉肉，撩蹄子踢你啊！”
老太太惊讶：“哎你是我的马，怎么跟政委一样，肉肉这名字多好啊。”
和平后，她们这些人上了历史教科书。
政委每次都说，他看到书上肉肉的名字，就胃疼。
哼，不识货。
这名儿，绝对是当年老百姓们最喜爱的名儿了。
那时候，谁不想吃一口肉啊！
白马不喜欢。
喊它像在喊储备粮，谁能高兴得起来。
跟它英武的形象也不符。
一人一马，重温了会儿旧日主仆时光。
老太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不舍地说：“肉肉，再等等，等我孩子们回来，我见见他们，再跟你走。”
白马莫名其妙地说：“跟我走？去哪？”
老太太比它还迷惑：“跟你去地府报道啊，你不是来接我下去的吗。”
白马：“……”
怪不得蠢主人见到它，一直表现得那么淡定。
感情是把它当临终接引人了！
老太太：“……”
老太太咳了一声，给自己找补：“我还没到时间啊，那我怎么昏昏沉沉的，意识都快不清晰了。”
白马斜眼：“你到时间了。”
老太太：“嗯？”
白马：“到补觉的时间了。”
老太太：“……”
年纪大了，睡眠时间短，觉却多，隔几个小时，就要补一觉。
这会儿，确实到了她平时休息的时间。
白马：“睡吧，我给陆大师干活，可以在上面待很久。我陪着你。”
它俯卧到摇椅旁，一双大眼，静静地看过来。
老太太笑了，她坐回去，摸着老伙计背上的毛发，慢慢闭上眼。
今天真是快活的一天啊。
不一会儿，门外似乎有了动静。
很快，有人急切地推门进来。
慌乱的脚步声来到阳台。
有人在她耳边悲声喊：“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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