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头回去砬子山镇,没想到它会这么远。不仅远,而且山路崎岖难行,一直在路上折腾了三个多小时,这才进了镇子。
到镇子里一打听,离望娘石村竟还有十多里。我领着司机在镇子上找了家小餐馆,匆匆吃了顿午饭,便又赶紧驱车往望娘石材赶。
进了村口,遇到一位在树下坐着乘凉的老大爷,我摇下车窗问他沈春芝家住在哪儿。老人站起来伸手一指,说:“喏,村东头第二家就是。”
我见到了沈春芝,看样子,比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要老许多,花白的头发,脸上全是皱纹,身材干瘦,背微微有些驼。
“这里是沈春芝的家吗?”我站在门口问。
她穿着一条脏兮兮的碎花背心正在院子里喂猪食,见到我打听沈春芝,便说:“我就是,你是柳记者吧?”
沈春芝家很破旧,空荡荡的院子里伫立着三间老式砖瓦房,除此之外,便只剩下猪圈和厕所这两座建筑物了。沈春芝的男人和女儿也在家里,沈春芝的男人不爱说话,一直是沈春芝在向我讲述那件事,男人只是偶尔插句嘴。
“那天,俺闺女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买化肥,回来的时候遇到阎万军那个王八蛋,”沈春芝说:“那个王八蛋喝醉了酒,骑辆摩托跟疯了一样在镇子上乱蹿,一下把俺闺女的自行车给撞倒了,化肥袋子被挂破,化肥撒了一地,俺闺女让他赔,谁知他不仅不赔,反而打了俺闺女一巴掌。”
沈春芝的男人此时插嘴说:“还逮住俺的自行车一顿乱踹,把车条都给踹断好几根。”
“俺闺女吓哭了,”沈春芝接着说:“后来是人家路边开小店的人见俺闺女可怜,跑出来好说歹说,才把那个王八蛋给劝走,人家那个小店老板还拿来扫帚,帮俺闺女把撒了的化肥装进袋子里,又帮着把口子缝好,送俺闺女出了镇。”
说到这里,沈春芝抹了把眼泪,接着说:“谁知道,那个王八蛋觉得俺闺女当众让他赔钱了,没面子,打了俺闺女还不算,二返头又骑上摩托车去追俺闺女,俺闺女推着个自行车,哪儿能跑得过他的摩托车,不大会功夫,那个王八蛋便撵上了俺闺女,这一上来,二话不说,先是一阵拳打脚踢,紧接便把俺闺女拖到了山上的树林里,他就,他就……。”
沈春芝说到这里时,我看到坐在土炕上那个叫翠玲的姑娘脸上肌肉一阵抽搐。
翠玲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岁不到的年龄,生的并不漂亮,脸上挂着乡下女孩儿的纯朴气息。从我进屋的那一刻开始,她始终没有正眼看过我,只是瞪着空洞而又茫然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窗外的石榴树。
“后来怎样了?”我问。
“俺闺女回到家,我就跟她娘跑到派出所报案了。”沈春芝男人说。
“我们亲眼看到警察开着车把那个王八蛋给拷走了,”沈春芝接过话来说:“一到派出所,那个王八蛋就全承认了,我们本以为,这下肯定能判那个王八蛋十年八年的,可是谁知道,没过多长时间,俺镇上一位亲戚专门跑到俺家,告诉俺,派出所把那个王八蛋给放了,真是没天理呀!”
“他们为什么放人?”我问:“告诉你们理由了吗?”
“派出所说那个王八蛋是精神病,”沈春芝说:“纯粹糊弄人,他要是真有精神病咋不强奸他妈,不强奸他姐姐、妹妹?他要是真有精神病咋还能结婚生孩子?”
“自从出了这事之后,好几个月了,俺闺女没出过门,一天到晚在炕上坐着,孩子跟傻了一样,”沈春芝说:“我跟他爹也是见天哭,一想起这事就哭,俺闺女这名声算是毁到那个王八蛋手里了,将来可咋嫁人?我这天天愁的呀,把头发全都愁白了,我今年才四十二,可是说出去没人信,一看我这头发,咋着也像六十多的人。”
从沈春芝家出来时,我的心情有些沉重,眼前老是闪现那个乡下女孩儿苍白的脸庞和空洞、茫然的眼神。
“完事啦?”司机在车里开着空调、听着音乐睡着了,我开车门时把他惊醒,他说:“回去吗?”
“不,还得到镇派出所走一趟。”我说。
沈春芝夫妇把我送到车上,沈春芝站在车外抹着泪说:“柳记者你可得替俺们伸冤呀,俺们是小老百姓,上边没人,也不知道找谁好,全靠您啦柳记者。”
“回去吧大嫂,我这就到镇派出所去了解情况,”我说:“一旦他们存在违法办案,我们一定在报纸上给他曝光。”
在砬子山镇采访了一些当地群众后,我去了派出所,负责接待我的是位副所长,姓王。
“这个案子我也不是很清楚,”王副所长说:“负责承办这个案件的民警出差了,具体情况我不十分了解。”
“那你能把你所知道的情况介绍一下吗?”我说。
“这个事一两句话不好解释清楚,”王副所长说:“反正我们派出所办这个案子是一点毛病都没有,按程序抓人,按程序放人,全是按照程序来的,那个事一出来,我们接到受害人父母报案,马上就把阎万军给抓来了,但是后来专家鉴定,说阎万军有精神病,检察院不提起公诉,到了期限,我们只好放人。”
“他真有精神病吗?”我问:“我在镇子上打听的结果,好像大家都没听说阎万军犯过精神病。”
“这事我们不清楚,”王副所长说:“我们不看别的,就看专家鉴定,所以我劝柳记者别采访我们,直接去采访专家更好些。”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司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见了我便说:“完没完呢?再不往回返,天黑之前可就进不了市了。”
“还有最后一站,”我陪着笑脸说:“再到县医院去一趟就完事了。”
“操,天黑之前肯定回不了家了。”司机不满地说。
到了县医院,接待我的是一位副院长,姓曹。
“负责给阎万军鉴定的专家出差去了,”曹副院长说:“暂时回不来,不过我们院长对这个事情很重视,专门指派我来接受柳记者采访,柳记者这么年轻,多大啦?”
“不年轻了,”我说:“三十而立了。”
“还小还小,”曹副院长笑容可掬地说:“年轻有为呀!”
“时间也不早了,”我说:“院长,咱们还是直奔正题吧!”
“好的,好的,”曹副院长说:“要说阎万军那个事呢,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毕竟不是我亲自经手鉴定的,不过,我们的专家组是经过精神疾病司法委员会审查、批准的,是完全有资格开展鉴定工作的。”
“具体说说阎万军,他真的有精神病吗?我在砬子山镇采访的结果是没人听说过他有精神病,而且我还知道,他的父亲阎贵喜是咱们县分管医疗卫生的副县长,这里面会不会……。”我欲言又止,等待曹副院长的反应。
曹副院长笑了,说:“柳记者这是故意给我下套子,引我往里钻,”说到这里,又笑,笑罢接着说:“你放心吧,我以人格担保,对阎万军的医学鉴定,绝对是科学的、准确的,不存在任何私下交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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